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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朝黎菲儿抛了个媚眼,黎菲儿差点儿没吐出来,她也是从安尹晨那里听到的,那个男生的名字叫做“阿丘”。

    “你怎么不说话?”安尹晨盯着黎菲儿,“你快点儿把钱给他们啊,我们好走。”

    他的眼神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让黎菲儿看着很心酸,可是,这次她真的帮不了他。

    “我没钱。”黎菲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她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欠揍。

    “你开什么玩笑?”安尹晨顿时心灰意冷地皱起了眉,“不是都和他们说好了么,今天就还钱,黎菲儿,你怎么搞的啊你?”

    “对不起,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是我真的筹不到两千那么多,我最多只有六百块钱,六百……够么?”黎菲儿绝望地问。

    “够个屁啊!”还没等安尹晨开口,黄头发的阿丘就跳了过来,嚼着嘴巴里的口香糖尖着嗓子喊道:“靠,安尹晨,你存心和这小丫头联手耍我是不是?六百块钱?你怎么不说你只带了六块钱?”

    说完,他就伸出手当着黎菲儿的面推了安尹晨一把,黎菲儿顿时有些慌,她迅速挡到安尹晨的面前对阿丘说:“你先把六百块拿走,剩下的钱,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只是需要时间!”

    “我靠!”阿丘猛地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到了地上,已经被嚼得发白的口香糖黏在那里,简直让人感到恶心,他一把将黎菲儿推开,指着安尹晨的脸吼起来:“小子,你不是挺厉害的么?连我们老大的女人都敢抢,你怎么连两千块也拿不出来?你都穷到这份儿上了,苏可可那烂表子还愿意跟着你?”

    “滚。”安尹晨直视着阿丘,冷冷地吐出一句。

    “妈的!”阿丘顿时被安尹晨的眼神所激怒,他瞪着眼睛向身后的那群人打了一个响指,对他们说:“哥们儿,都给我上,今天晚上就把这小子干掉!刮花他那张专勾引女人的脸!”

    顿时,阿丘的话音刚落,黎菲儿就看到那群男生的拳头向安尹晨砸了过去,酒吧里面瞬间溢满了尖叫声与打骂声,无比的嘈杂。

    黎菲儿只感到自己的耳膜在嗡嗡地震响,翻江倒海的疼痛袭满了她的全身,她睁大了眼睛,尖叫着:“滚开!都给我滚开!”说罢,她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只是迅速地冲到了安尹晨的身边,想要用自己瘦小纤弱的身体去护住他,然后,不知是谁搬来了酒吧里面的铁制椅子,猛地就砸到了黎菲儿的腰上。

    随着骨骼咯吱咯吱响动的声音,黎菲儿的背部顿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来不及张嘴大叫,就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也只剩下一片黑暗。

    蓦地,她失去了知觉。

    5

    噢,暖暖,我最亲爱的暖暖,你看哪,这就是我的爱情,这就是我不惜用生命去捍卫着的爱情,你能够明白我吗?我最最亲爱的暖暖,为了他,我真的什么都在所不惜,真的,真的真的。

    上帝可以帮我作证,我宁愿为了他去变坏,天知道,我有多么多么地爱这个男生。

    只是,他似乎却永远都不曾察觉得到,他的心里,似乎永远地住着另外一个人,知觉告诉我,那个人是我永远都无法超越的,那个人是我永远都无法相提并论的,噢,暖暖,你能够帮帮我吗?

    你能够,帮我停止掉这份感情吗?我要是可以每天爱他少一点,该多好呢?

    可是,我却一点儿都不后悔,不后悔自己的青春这样的痛,也不后悔自己的幸福这样的卑微,我只是希望,能够让他多看我一眼,无论要我去为他做什么。

    哪怕要我永远的将这份单恋持续下去。

    噢,难道,难道我的恋情,就真的得不到回应吗?不,绝不,我坚信,终有一天,我会令冷如冰山的他感动。

    黎菲儿是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的,永远。

    ——选自黎菲儿博客2003年9月

    6

    黎菲儿做了一个梦,一个似乎很冗长又很简短的梦。

    在梦里,她看见了已经死去的赵淑真和黎卓群,以及小时候的自己,他们在对着她笑,温和地招呼着她过来,去大叶子街的草地上玩耍。梦里,一家三口正拉着风筝奔跑在绿色的草地上,天空是湛蓝湛蓝的,偶尔会有一朵云飘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美好而又幸福的笑,那么真实的笑,那么明媚的笑。

    黎菲儿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梦到过赵淑真和黎卓群了,所以,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角有着淡淡的泪痕,并且,她还看到了雅姐正坐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正躺在雅姐的包厢里面。

    暗红的灯光布满周围,眼底堆满的是一片阴沉,耳边回荡着的是包厢外面淡淡的嘈杂声以及音乐声。

    雅姐的嘴里叼着一支555牌子的香烟,味道闻起来很怪,有些刺鼻。她似乎一直守在黎菲儿的身边,见黎菲儿醒了过来,急忙爱怜地望着她,温和地说:“小丫头,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那句话,真不知道是责备,还是在赞扬。

    黎菲儿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张开微微裂开的干涩嘴唇问:“安尹晨呢?”

    “小傻瓜。”雅姐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随即吐出一口轻飘飘的白色烟雾说,“他能有什么事?挨了铁椅子的人可是你自己,又不是他。你傻不傻啊,这要是真被打残废了,你还指望他下半辈子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地把你娶回家,然后做牛做马地养活你不成?”

    黎菲儿没有吱声,眼睛里面渐渐地泛起了黯淡的光点。

    层层堆砌。

    “唉……”看到黎菲儿不言语,雅姐的口气也终于软了下来,“我刚刚帮你检查过了,你的腰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淤青,我从酒吧的柜子上面拿了点儿红酒给你擦上了,要我说,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可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嫁不出去就完蛋了!”

    “谢谢雅姐。”黎菲儿安静地扯动嘴角,垂下了眼睛。

    “别别别,千万别说什么谢谢!”雅姐急忙连连挥手说,“我可担待不起!小姑奶奶,要知道,你要是在我的酒吧里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雅姐可就算玩完儿了!唉,我雅姐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偏偏就雇了你和安尹晨两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小崽子……”

    黎菲儿别过头去,不再说话,眼睛里面又酸又涩,很不是滋味。

    的确,她不得不承认,酒吧最近之所以会有人三天两头儿地找上门来,都是因为她和安尹晨的缘故。

    “谁是夏暖暖?”半晌,雅姐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捻灭,随后,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

    听到从雅姐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黎菲儿顿时吃惊地看向了她。

    雅姐瞥了她一眼,读出了她表情中的惊讶,于是挑起一边修过的好看的眉解释说:“你刚刚一直在喊什么夏暖暖、夏暖暖的。”

    黎菲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雅姐的这个问题,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喊出“夏暖暖”的名字,她和她,明明只是还未相识多久的“陌路人”,可是,在黎菲儿看来,她却像是已经和夏暖暖认识了好久好久,仿佛在生命最初的时光中,就已经无数次地相遇过,然后分散,然后再次相遇,不断地反复,不停地重演,导致了她竟然会对夏暖暖那个安静乖巧的女生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就连在梦中都会喊出她的名字来。黎菲儿相信夏暖暖一定也是和她一样的,因为,她们彼此的身上似乎有着可以共同相互吸引的磁场。

    从这一点来说,她们就像是双生花。

    不管分离多少次,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

    枝叶相连,不离不弃。

    “嗯,她是我的好朋友。”黎菲儿说着,便想要从沙发上爬起来,可是腰上的疼痛顿时发出一种撕裂的声音,这让黎菲儿不禁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一旁的雅姐急忙担心地扶住她,尖声叫着:“哎哟喂!我的天哪,不好好躺着,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你脑子没病吧?”

    黎菲儿忍着剧痛,对雅姐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我没事,雅姐,我想要回家,回去太晚的话,我婆婆会担心的。”

    雅姐看着她,张了张嘴巴,那表情仿佛是想说,“开什么玩笑,你这样子能走回去吗”,可是在看到黎菲儿一脸坚决的表情之后,她也就只能皱着眉头朝黎菲儿挥了挥手说:“好好好,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快点儿回去吧,我看你这样子也暂时来唱不了了,你就歇几天吧,不要担心多余的事情了,听话。”

    黎菲儿望着雅姐涂抹着浓厚妆容的面孔,忽然就有一种想要哭出来的感动。

    “谢谢你,雅姐。”

    “行了行了,快走吧,等等,我看还是找人送你回去比较好。”

    黎菲儿摇了摇头,吃力地笑了一下说:“不用不用,婆婆要是看到有人送我回去,一定会对我在外面的事情感到担心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雅姐,再见。”

    雅姐仍旧有些担心地望着黎菲儿,良久之后才吐出了一句:“走吧。”

    黎菲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因为疼痛的关系她不能够任意地将腰直起来,只能够捂住腰侧微微地躬着身子,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并且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被虫子咬一般的细小疼痛。打开包厢的门,她便像蜗牛爬行一般地走了出去,酒吧里面的音乐声顿时在头顶上周旋起来,震耳欲聋。

    整个酒吧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事件而沉默下来,与方才相比,酒吧里反而显得更加的热闹与杂乱,墙壁上的骷髅外形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夜里十一点半,舞台上面没有任何的驻唱,只有高分贝的音响里面在排山倒海地播放着非常摇滚的乐曲。看来,自己真的耽误了雅姐不少的事情,难怪雅姐总是会抱怨。黎菲儿不禁在心底里面这么想着,然后感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摇晃的灯红酒绿在眼前闪闪烁烁,到处都是在热热闹闹地跳舞的人影,只是,黎菲儿寻求的目光并没有找到安尹晨。

    酒吧里面的dj“爱伦”忽然戴着耳麦从黎菲儿的面前经过,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急忙忍着腰部的疼痛,伸出手一把拉住他问:“等一下,爱伦,安尹晨在哪里?”

    爱伦摘下耳麦,眯起眼睛大声地问:“是菲儿啊,你刚刚说什么?”

    晕!

    黎菲儿只好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有没有看见安尹晨?”

    “哦哦!你是说安哥啊?”爱伦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然后很暧昧地对黎菲儿说了一句:“菲儿,我看你还是别去打扰安哥了,他现在忙着哪!”

    “忙?你说什么忙?”黎菲儿疑惑。

    爱伦笑了笑,随后他便抬起了手,指向了酒吧里面的某个角落。

    黎菲儿感到奇怪地皱了皱眉头,她抬起眼睛,顺着爱伦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几乎被人群淹没的角落,可是,黎菲儿还是看到了他,在暗红的不断地明明灭灭的灯光之下,安尹晨坐在那里,并且,他正紧紧地搂着一个女生的肩膀,那个女生一头比梦露还要华丽的卷发,金色的短裙,她缠绵地闭着眼睛,双手环在安尹晨的脖颈上,嘴角上满是幸福的痕迹。

    那个女生,是苏可可,而他们,正在那里拥吻。

    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小鸟依人般地醉倒在他的怀抱里,他们正陶醉地旁若无人地深深拥吻。

    黎菲儿只是站在原地,她静静地观望着眼前这场戏,脑子里面是嗡地一声巨响,腰部的疼痛更加放肆地蔓延起来。此刻,她已经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任何的音乐任何的叫喊,她连眼泪都挤不出来,泪腺仿佛早就已经干涸,视网膜仿佛早就已经破裂。前几个小时,她还为了他被别人用铁制的椅子砸中了腰,而现在,他却对她不闻不问的,并且还吻着另外一个叫做苏可可的女生。

    黎菲儿的心中,散满的是无数的冰凉与悲伤。

    只是,这一切全部都是她自找的,全部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并没有人逼迫她这样做,并没有人逼迫她去为了他承受一切。

    所以,黎菲儿握紧了手指,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

    黎菲儿,你活该。

    这就是你自己犯贱的结果,你必须去接受,你必须的。

    ——如果青春,只是一道疼痛难耐的暗伤。

    7

    第二天,就算黎菲儿受伤的腰部疼痛难忍,可是,为了履行与夏暖暖之间的约定,她还是硬撑着重新回到了沐川中学。

    回到沐川中学的那一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除了再次见到了那个让人感到反胃的女生童安安之后,夏暖暖的母亲是妓女的事情也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

    可是,黎菲儿告诉自己,一定要保护夏暖暖不让任何人欺负,包括她自己在内。

    哪怕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夏暖暖是那样一个乖巧而又善良的女生。

    也就是在那一天,事隔多年,黎菲儿再次见到了周时哲。

    那天,因为腰部受伤的关系,黎菲儿和夏暖暖说了一声“帮我和老师请假吧,亲爱的!”然后,她便早退准备回家。

    就在经过大叶子街的时候,黎菲儿看到了那个叫做阿丘的男生站在草地附近的香樟树下,嘴巴里面叼着一支555牌子的香烟,好想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黎菲儿顿时就想起了昨天在酒吧发生的那些事情,她的心底蓦地就产生了一些微小的恐惧,迅速地低下头,她急忙向前走去,哦,她拼命地祈祷着,希望上帝可以让阿丘不要将她发现。可是,就在她经过他的时候,他突然就伸出了修长的手臂,将黎菲儿给拦了下来。

    该死!黎菲儿忍不住在心里面咒骂了一句。

    “嗨嗨,妹妹,见到我干吗急着走啊?”他问。

    没办法,黎菲儿只能忍着腰上的疼痛看向他,实话实说:“当然是怕你来追债。”

    “哈哈,我就那么像放高利贷的?”他笑着打趣。

    “不是像,你就是。”

    “算算算,你厉害,你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我今天等在这里,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被打死。”

    被打死?他指的应该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面发生的那件事情吧,看来,他一定没有料到自己会替安尹晨去挨了那个铁椅子,可是,就算如此,又有什么用呢?无情终究是无情。黎菲儿不禁在心底苦笑。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奇怪地看向阿丘,“你刚刚说,你今天特意在这里等我?”

    他笑嘻嘻地看着她。“没错。”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回家会经过这条路?”黎菲儿有些鄙夷地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难道他一直都在跟踪她不成?

    他忽然愣了一下,然后扬声大笑起来,笑得是那样的张扬放肆,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她说的话,哪里好笑了?他有病吧!

    黎菲儿不禁感到更加的疑惑起来。

    “小妹妹,你还真是健忘啊,交上安尹晨那个男朋友就把我给忘啦?我可是第一次见面就把你认出来了,我说,你不会这么无情吧?”

    “你说什么?”黎菲儿皱了皱眉,听他的话,好像是对她很熟悉一样,难道他是她认识的人?

    可是,不管黎菲儿怎样用力地去回想,除了知道他是阿丘以外,她还真的想不起来他是谁。

    “算了,不记得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是你小的时候比较有个性,哪像现在,为了一个男的帮他傻不啦唧的又筹钱又挨打啊,没点儿出息。”他说着,还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屑。

    “你说够了没?”黎菲儿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她愿意为谁做一些什么,管他什么事情!神经病!

    “哈哈,好好好,我闭嘴行了吧?”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巴,最后看了一眼黎菲儿说:“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没人味了,反正我就是来看看你死没死,活着就行了,我可不想因为你再往局子里面跑了。”说着,他咬着嘴巴里面的香烟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黎菲儿蓦地看见了他脖颈后面的一块刺青类的东西,小的时候,她也曾经在一个小男生的脖颈后面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刺青,虽然不知道那种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形状,可是黎菲儿还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地对着阿丘的背影喊道:

    “周时哲!”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黎菲儿瞪圆了眼睛,多年未见,他变得让她几乎认不出来,只是,他眼角眉梢所流露出来的傲气与任性,还是与小的时候毫无差别!是的,不会错,他就是周时哲!

    直到,他转过头来,对黎菲儿上扬起嘴角,勾出一抹很暧昧的笑意,说:“吸毒犯的女儿,你可终于把我想起来了。”

    顿时,黎菲儿对那句刺耳的称呼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那一句“吸毒犯的女儿”顿时将黎菲儿准备全部忘记、抛弃的过去与回忆统统涌上了心尖。

    他果然和小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异,即使这么多年未曾相见。他竟然还叫着她“吸毒犯的女儿”,当年,他就是因为这样地称呼她并且带领着一群孩子跟在她的身后起哄,她才会捡起地面上的砖头将他的额头砸得血流不止,而他也没有就此罢休,所以他才会不甘心地冲上去吐了她一口唾沫。

    那样的回忆,再加上前两次在酒吧里称不上是重逢的重逢,此刻,黎菲儿居然再度地和他相遇。

    他是阿丘,同样地,他也是周时哲。

    这个世界,还真是小,或者也可以说成是冤家路窄。

    “你不要再叫我吸毒犯的女儿,”黎菲儿沉着一张脸坚定地对他说:“我爸我妈已经死了。”

    “哦?是吗!”他摆出微微吃惊的表情,随后又笑了起来,“我说,小吸毒犯,安尹晨他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这些事?”

    “不知道那又怎样?”

    “哈哈,要不要我去帮你转告他一声?省得日后麻烦,是不是?”

    “随你。”黎菲儿说完,转身便要走,可是却被阿丘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手腕。他已经长得那么高,高得几乎可以遮挡住黎菲儿面前的所有阳光,并且,他的脸已经和小的时候不再相像,而是变得清瘦,难怪黎菲儿无法将他认出来。

    “你干什么?放手,我要回家了!”黎菲儿瞪圆眼睛想要甩开他,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小吸毒犯,跟哥哥讲讲,你是怎么被安尹晨泡上的?”他笑,笑得很暧昧,让人捉摸不透。

    “你不要小吸毒犯小吸毒犯地叫我,听着就恶心!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呵呵,生什么气嘛,算算,我们多长时间没见啦?别凶别凶,影响感情。”阿丘说。

    “屁!我跟你之间有鬼感情!”黎菲儿真的生气了,她猛地张开嘴巴就朝着阿丘的手咬了下去,阿丘一定感到很痛,虽然他没有叫出声来,可是,他还是蓦地就松开了黎菲儿,并且还本能地嘟囔出了一句粗话:“我靠!”

    事实证明,黎菲儿不再是从前的黎菲儿,而周时哲也不再是从前的周时哲,他现在的名字,叫做阿丘,所以一切都不再是从前的一切,必须要去学会忘记,忘记赵淑真,忘记黎卓群,忘记那些痛苦不堪的黑暗日子,她不愿再去回忆起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人,有关的事。

    如果可以,那些过去的事情,她宁愿就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黎菲儿下定决心,猛地甩开了阿丘的手,转身就沿着草地向前方的路跑去,身后,还传来阿丘大喊的声音:“黎菲儿,我告诉你吧,安尹晨可是脚踏好几条船的王八蛋,而你就是愿意被他耍的傻帽儿小吸毒犯!哈哈哈……”

    尖锐刻薄的话语,黎菲儿一边跑一边捂住耳朵。其实,凭她的个性,她是应该跑回去打阿丘几个耳光,然后再要求他跪下来向她道歉,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的心底里面也非常的清楚,安尹晨并不是完美的人,更不会是一个完美的恋人。所以,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必须要由她自己来承担,无论怎样的流言飞语如何刺痛耳膜。

    8

    在酒吧的那天,在安尹晨的身边,我又见到了她。

    黎菲儿,那个从小就被称为“吸毒犯的女儿”的女生。这是我回到家乡以来第一次与她相遇,多年未见,我还是一眼就能够将她认出来,她的眼角,她的眉梢,她身上的那股不服输的倔强味道,经年已去,仍旧未曾有任何的改变。

    不过,很可惜,她没有将我认出来。

    她似乎只知道我叫做“阿丘”,而并不知道我的真名就是“周时哲”。

    在我的记忆里,黎菲儿是一个很有骨气也很有个性的女生,她不会因为别人叫她“吸毒犯的女儿”就哭着跑开,也不会因为一群小男生追在她的身后起哄而昏倒,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会捡起地上的一块大砖头朝你砸过来,直到把你的头砸得流血为止。

    没错,被砸的那个人就是我,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对她,就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意思。因为她让我觉得,她很有个性,啊,不对,应该说是贼他妈的有个性。

    我不会在乎她是“吸毒犯的女儿”,哪怕她就是一个“小吸毒犯”,对我来说,她还是黎菲儿,那个让我觉得贼他妈的有个性的黎菲儿。

    不过,那一天,在酒吧看到她奋勇地告诉我,她会替安尹晨还债的时候,我顿时哭笑不得。

    果然,时间改变的,不仅仅只是我们的外貌与身高而已。

    它还可以将一个人的内心改变。

    就像,她不再是从前那个贼他妈的有个性的黎菲儿,而我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带领着一群小男孩儿追在她身后起哄叫骂的孩子王周时哲。

    我们都变了,变成了陌路,变成了没骨气的孬种。

    因为,在我离开这里的四年以来,真的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不得不去改变,也许,黎菲儿也是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地对这个世界措手不及,哈哈,会么?

    ——选自阿丘博客2003年

    第五章:十七岁,一场华丽的游戏

    我们一直都在沉睡。

    在不知不觉之间,沉睡在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遥远的不会被任何人找到的地方。

    时光会缓慢地滑过年轮,

    让我们一岁又一岁地长大,

    一岁又一岁地褪掉纯白,

    一岁又一岁地变化得残忍。

    却还是未曾醒来。

    无论高兴还是生气,无论痛苦还是难过,

    我们每一天都要如此不厌其烦地活着。

    必须要活着。

    活在如此悲伤的世界里,沉睡在如此虚假的童话中。

    一光年不变。

    1

    11月的天气,已经略微有些寒意。

    自从在酒吧里面黎菲儿受伤的事件以来,安尹晨似乎消失了一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黎菲儿在“午夜诱惑”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更没有接到他的一通电话或是短信。或者,也可以说是,他在刻意地躲着她,尽管毫无理由。

    这让黎菲儿感到万分的失落与疑惑,她不禁开始思考,他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她。

    如果,他是真的讨厌她的话,那她要怎么办才好呢?

    幸好,这难熬的每一个日子里,有夏暖暖陪在她的身边。在学校的任何角落都会看到她们手牵手一起出现的情景,形影不离。

    那天周日,下午没有什么事情。黎菲儿便约夏暖暖一起去逛街,鉴于夏暖暖总是喜欢穿一些深色的衣服,黎菲儿便建议她买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还有一双金色的鞋子,夏暖暖有些羞涩地换上了一身新的行头,真的非常好看,非常可爱,仿佛是一朵刚刚盛开的桃花,在临近冬天的时候也可以将自己全身的美丽散发出来。

    黎菲儿不禁拍着她的肩膀轻声说:“噢,暖暖,你是我见过得最漂亮的女生!”

    这一句发自真心的夸奖,却让夏暖暖从脸羞红到了脖子根,她弱弱地说:“菲儿,你不用捉弄我了……”

    黎菲儿不禁大笑起来,“亲爱的暖暖,我是说真的!”

    真的,真的是最漂亮的,这种漂亮,是从心底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不需要任何的装点与修饰,黎菲儿不禁感叹,恐怕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拥有夏暖暖的这种漂亮。

    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了。差不多也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黎菲儿这么想着,可是一旁的夏暖暖却一副恋恋不舍的表情,让黎菲儿不禁感到怜惜。

    “暖暖。”黎菲儿看着她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啊?是么。”她的手轻轻地被夏暖暖拉了起来,“菲儿,谢谢你今天陪着我。”

    黎菲儿轻轻笑了笑,明明是夏暖暖在陪伴着她,不是么?

    “暖暖,别说谢谢,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是不需要这些的。”

    “嗯。菲儿,你真好,谢谢。”

    “你又说谢谢了。”

    “呵呵,”她不好意思地绯红了双颊,笑着朝黎菲儿挥了挥手说:“菲儿,你回去吧,婆婆一定在家等着你呢,明天学校见。”

    “好,亲爱的,明天学校见。”说着,黎菲儿轻轻地吻了一下夏暖暖的额头,然后朝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顾夏暖暖吃惊的表情,转身便蹦蹦跳跳地走掉了。

    夜路很静,吹过眼角的风微微有些冰凉,路灯在街道两旁昏黄地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慢慢地,黎菲儿安静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静默地垂下了眼睛,她不禁苦涩地勾动了一下嘴角。

    何必强颜欢笑呢?明明一点儿都不开心的。

    一离开夏暖暖的身旁,她似乎又再度不可遏止地想起了安尹晨的脸,她一定没有和夏暖暖说过,其实,有一个叫做安尹晨的男生和夏暖暖的眼睛非常的相像,都透露着那么寂寞那么忧伤的色泽,让黎菲儿的心脏情不自禁地为之抽痛。

    那天夜里,黎菲儿回到了家中的小阁楼。婆婆正好在屋子里面倒水喝,干枯的双手似乎没有力气提得动暖壶,而是不停地颤抖,暖壶中的水一不小心就溅了满地,同时也溅到了婆婆的衣服上面。

    黎菲儿不禁轻声尖叫一声,然后迅速地跑过去,将婆婆扶到了房间里面,又倒好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婆婆的面前轻轻地吹着热气。

    婆婆望着黎菲儿,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地散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菲儿,你回来了,婆婆真是没用,连倒水都倒不好。”

    黎菲儿笑着摇了摇头说:“倒水这种小事交给菲儿就好了,婆婆还是要多休息才行,这样身体才能快点儿健康起来啊。”

    婆婆听到黎菲儿的话,顿时感到了安心。她抬起不住颤抖的双手接过已经被黎菲儿吹凉的水,静静地喝了下去。

    良久之后,黎菲儿发现婆婆已经睡着了,并且听到了轻微的鼾声,她便将被子替婆婆盖上,然后走出了婆婆的房间,轻声关上了门。客厅里破旧古老的收音机正播放着一首音质喑哑的老歌:“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我早已经了解,追逐爱情的规则,虽然不能爱你,却又不知该如何,相信总会有一天,你一定会离去……”

    那首老歌从音色已经变质的收音机里面传出来,飘飘荡荡地滑到黎菲儿的耳朵里面,却没有任何的走调。

    “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离去。”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歌词的时候,黎菲儿突然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迅速地跑过去将收音机关掉,又发现自己有些神经质。

    因为,她想到了安尹晨。

    她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的时候,突然就从阁楼下面望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黎菲儿感到好奇,便走到窗台探出头向下面望去,果然是阿丘。

    他正站在阁楼下面往上看,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抬起手朝黎菲儿咧着嘴巴招手。

    怪了,他怎么会找到她家的楼下来?黎菲儿顿时感到无力地翻了翻白眼,她决定就那么放着他,不打算去理会,可是,就当她转身准备离开窗台的时候,阿丘突然捡起地面上的小石子一下又一下地打着黎菲儿家的窗户。

    啪嗒啪嗒的轻响,连接不断。

    黎菲儿怕他将婆婆吵醒,急忙跑回窗台,推开阁楼的小窗户,冲楼下的阿丘小声地喊:“别扔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丘看着她笑,黄丨色的头发在月色中更加显得耀眼,他说:“你下来啊,我就告诉你。”

    “不下,我要睡觉了。”说着,黎菲儿就准备关上窗户。

    “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让你和你家的老太婆今天晚上都没法睡觉,我可什么都不管。”

    按照小时候的周时哲来说,他是大叶子街最出名的孩子王,没有人敢不听他的,除非那个人不想活了,而且,只要是周时哲说过的话,他就一定会让那话里的内容实现。大叶子街之所以平静了这么多年,是因为周时哲在十四岁的时候跟他爸去了外地,没想到他现在又回来了。只是,黎菲儿可不想去招惹他,他就像是一个阴影,从很小的时候就笼罩了黎菲儿头顶的阳光。

    黎菲儿想着,略微迟疑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动身下楼的意思。

    “小吸毒犯,我数一、二、三……你是不是还不下来?”

    鬼使神差一般,黎菲儿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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