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亏她记性好,多年前的年关,刘兆锵和一个女人逛商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不就是眼前的人?
陈莉群见到沈忆枫表情有瞬间的惊喜,下一秒注意到刘念后又转为疑惑,慢慢的又开始转变为尴尬,原本自信平和的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
三人各居一角,在这个清净到诡异的走道上心思各异的面面相对着。
这次还是刘念最先回过神,目光冷淡的盯着不远处有些局促的妇人,一步一步的靠过去。
清浅的脚步声彷如被宣判的鸣音令陈莉群拎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眼前这面目不善的年轻姑娘是谁,她自然已经猜到,就算钱清曾那样对待他们一家,但在面对眼前这人时她依旧下意识感到愧疚,就算是软弱的一方也抹不掉做人小三的事实,各自的家庭被毁后,自己儿子还把人女儿给毁了,如果真的有地狱,想来有一天钱清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刘念终于站到了一脸惨白的陈莉群面前,目光冷然的从上自下扫视了一个来回,最后回到对方更见紧张的脸上。
过长的沉默让陈莉群有些坚持不住,掩饰般的勾了下耳畔的头发,僵硬的笑道:“你来看你爸?怎么这么快就走?”
刘念歪了下头,随后抬脚突然踢向她手中的购物袋,陈莉群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一松,满袋的食品以及洗浴用品掉了一地。
她惊愕的抬头,“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做什么了?”刘念挑眉,目光满意的盯着地上凌乱的东西,“你有本事做人小三,我踢你一袋东西再宽容不过,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以前是懒得搭理你这种人,你就心安理得了是吗?不过也是,有情人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刘念张开双手,盯着对方惊怒却不知道说什么的面容,“不过你放心,今天过后你依旧高高兴兴做你小三,我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踢你购物袋了,想想都觉得窝囊,但咱们看着,看看将来你能落得个什么下场。”她扬手指着不远处的房门,蓦然吼道:“我他妈倒要看看你们这帮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下十八层地狱都是对你们的宽容。”
所有的力气似乎也只能支撑她到这一步,刘念狼狈的退了步,随后将地上的东西乱踢一通头也不回的跑了。
等再听不见脚步声,陈莉群才白着脸蹲身捡那些凌乱的物品,低垂的视线里很快出现一双白皙干净的双手,她木然的停了动作,“忆枫,这些年你也是恨我的吧!”
丈夫死后没多久便和另外的男人有了联系,虽然总表现的十分低调,但总不是光彩的事,何况丈夫死前她确实和刘兆锵暗地里有过几次碰面,其中一次还被沈忆枫撞见过,仔细想来钱清有那样疯狂的举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会闹得不可收场。
沈忆枫没说话,只是条不紊的继续整理着,陈莉群片刻后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她哽咽道:“我知道你是怪我的,这几年你就没好好和我说过几句话,一块吃饭的次数五个手指就能数过来,你在替你父亲恨我,我知道,我都知道。”
耳边是低低的啜泣声,沈忆枫的动作终于顿了顿,“那你后悔吗?如果重来你还会和刘兆锵走到一起吗?”
哭泣声顿时被堵住,她红着眼欲言又止的盯着面前垂着头的沈忆枫,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矛盾和犹豫不决。
半晌后沈忆枫重新动作起来,边道:“既然做不到还说什么。”
两人的观点不在一个频道上,现在说这些都太晚,而且也没什么意义。
☆、第36章 她和他的三年(九)
沈忆枫从大楼出来天已经全黑了,这边算市郊,周边的光污染没有城市里那么严重,黑幕上还能零星看见一些星光。
现在生活中和刘念接触的有谁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晓她在寻找眼角膜这件事,既然正常状态下无法和刘念进行交流,那么只能逼一逼她了。
他仰头看了会,随后拿出手机删删改改后编辑完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彼时刘念已经回到家,正坐门口擦拭湿漉漉的短发,放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习望写作业的手一顿,侧头看她,“哎,你有短信。”
刘念没动,手在头顶上一下一下的揪着,淡道:“不用管。”
知道她号码的没几个人,且都是酒店里的同事,要真有事都直接电话过来了,一帮大老爷们谁会扭扭捏捏的弄短信?能来短信的几本都是广告。
习望径自拿过来翻阅着看,下一秒猛地睁大眼睛,出口道:“赵云能做手术了!”
随即拿着手机冲到刘念给她看,屏幕上方赫然显示着:我可以找到合适的眼角膜。
发信人是个陌生号码,刘念震愣过后眯了眯眼,面色沉了下去。
习望挨着刘念坐在门槛上,拿胳膊撞了撞她,“这谁啊?你朋友?真的能找到眼角膜?”
刘念天天忙碌的给各大医院去电话打听消息这事习望是知道的,而且手机也是为了这事才买的,只是发短信的人会是谁?谁又会有这么大能耐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小孩别管,去做作业。”刘念抽过他手里的手机往旁边一放,明显不怎么想搭理他。
习望没动,眼巴巴的瞅着她,“你那什么朋友呀?男的女的?”
“你管太多了。”
“问问怎么了?”习望又撞了撞她。
刘念把毛巾往自己肩上一甩,拿上手机就要走,习望下意识伸腿拦住她,配合的太好,这脚绊的严严实实,刘念十分利落的面朝下倒去,习望连忙伸手去扶她,人没扶住,连带的也摔了上去。
刘念被压得闷哼了声,你说面对面被摔了也就算了,习望那爪子好死不死的按在了她胸部上,刘念郁闷了,习望害羞了。
18岁的小伙子闹了个大红脸,连滚带爬的从刘念身上爬了起来,因太紧张起身时滑了脚二次按在了那馒头上,习望局促的更不行了,等站稳后那张脸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刘念倒是无所谓,人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习望还小,把人吓到了也不太好。
于是爬起来后拍了拍屁股,又揉了揉胸口,淡淡的说了句,“万一给压扁了你可得赔我。”
原意只是个玩笑话,缓和缓和气氛,只是看着习望那顿时变得湿漉漉的双眼,刘念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玩笑开的不是时候。
她愣了愣,小声道:“你可别哭啊!”
习望呆了下,随即吼道:“我哭个屁啊!”
他只是紧张而已,紧张到微微渗了汗,长到18岁他还是第一次抹女人胸部,那凸起的软软的一坨,隔着衣料的触感到现在还清晰的在脑袋里回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知道这是意外却依旧害羞,尤其对方还是刘念,一脸茫然的刘念,有种想再捏捏看的感觉。
他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转身将桌上的书本一拢蹬蹬蹬跑床铺去了,现在已经不是地铺了,长时间睡地上也不是个事,商场特价时买了张单人钢丝床,便将就用着。
刘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缩成一团的背影一眼,转身走回了卧室,将毛巾往床上一扔,打开短信重新看了遍,手指一点一点的犹豫着,好半晌往床上一抛依旧没打出去。
临近午夜刘念闭眼躺在床上,但没有睡着,手机在这个时刻突兀的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拿起来看是方才那个陌生号码,她冷眼看着没接,等对方坚持不懈的响第二遍时才按了通话键。
双方都默契的沉默着,听筒里是彼此均匀起伏的呼吸声,好一会,沈忆枫开了口:“短信有看见吗?”
刘念没吭声,他又道:“我想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对眼角膜,依你现在的能力想要尽快找到显然不现实,不过我可以帮你。”
顿了顿,“但有一个条件,陪我吃个饭,咱们好好聊聊,我不会让你太为难。”
“你现在就够为难我了。”黑暗中,刘念静静盯着前方,语气冷漠。
这是两人碰面后刘念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说的平静又敷衍。
“抱歉,我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刘念的回应只是利落的挂了电话,随后眼一闭又像刚才那样挺尸。
次日起床习望见着她面上还有些许尴尬,她不懂,一个意外而已这孩子斤斤计较什么?自己都不在意,他一个男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想是这么想,但也没开口说什么。
今天正巧周末,快到中午的时候刘念的手机又响了,此时正在厨房做菜,她掏出来看了眼便扔在一边,径自端锅装菜,等三菜一汤都准备好端上桌后手机已经响了三遍。
习望掀眼看她,“谁啊?这么坚持不懈的。”
刘念没回答他,只是解了围裙放椅背上,“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吃饭,吃了赶紧做作业。”
习望皱眉,“大中午的你去哪?”
“见个朋友。”
他眼珠一转,“昨晚发短信那个?”
“嗯。”
“男的女的呀?”
“走了!”刘念摆了下手直接走出去,头上依旧是顶破破烂烂的鸭舌帽。
照样是人来人往的路口,沈忆枫背靠车身盯着手中的手机,下一秒刘念的手机又叫嚣起来,距离已经不远,沈忆枫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之后放下手。
刘念木着脸,将视线调到别处,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闲多余,走到后车门准备坐上去,结果门锁了。
然后听见沈忆枫说:“刘念,坐前面。”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依言坐到了前面。
车子行进时,车厢内流淌着轻缓的钢琴音,都是刘念以前喜欢的轻音乐,那会闹腾的性子却偏偏喜欢这样的轻音调。
她头靠着车窗,看着外面不断穿梭而过的车辆,两人间没有什么交流,沈忆枫估计意识到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识相的也没说任何话。
过了很多个弯,过了很多个红绿灯,周边景色渐渐变得熟悉起来,刘念看着,脸上没任何表情。
直到又一个红绿灯,车停下,她突然解开安全带,在沈忆枫没反应过来的状况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不是可以停车的地方,沈忆枫看着车窗外的人影,吼了声:“刘念,回来!”
刘念当然不可能回来,她往回走了几步,在一个车站牌旁停了下来。
没多久,沈忆枫便找了过来,俊朗的男人在这一片灰扑扑的街景里显得格外亮眼。
他走到刘念面前,喘了口气,缓和道:“怎么突然下车?”
“你觉得呢?你别太给脸不要脸,我忍耐的是很有限的,尤其是对现在的你,更是所剩无几,我劝你最好别太浪费。”刘念冷冷的和他对视着,清晰的五官透着明显的反感。
他沉默了下,才道:“我以为回家会是最好的,你不回去看看?”
“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为什么要去看?凭什么?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你居然让我回去看?”
沈忆枫定定的看了她一会,点头,妥协下来,“好,我们换地方用餐,你想去哪?”
刘念想都没想的抬手一指对面,是一家很小的快餐店,从敞开的大门看进去能见到很多普通的打工者。
“换个地方吧,安静点的。”
“填个肚子而已,哪来这么多要求?”刘念说完直接走了过去。
喧嚣的街道,穿梭其中的刘念带着显眼的孤冷,面对这人满身的刺,沈忆枫在感到陌生的同时,有着无与伦比的悲哀。
☆、第37章 她和他的三年(十)
他们走进餐馆,在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几盘小炒,等待的过程中耳边都是周边的嘻嘻哈哈的喧哗声,处于城市低端的工人,活的可能比他们这些表面上看去风光的人快活的多。
刘念拆开一次性筷子拿在手上把玩,左手虎口处有着淡淡的褐色轮廓,沈忆枫的眼睛有瞬间的刺痛,随后转到她没有表情的脸上,“为什么把刺青洗了?”
这样的问题问出来其实很蠢,脑子一转就能想明白的事,却依旧忍不住想听她亲口道出来。
刘念也不负众望的道:“把垃圾纹在身上不洗掉难道还当宝贝吗?”说完也扫了眼对方的虎口,栩栩如生的花样字眼赫然在目,她嘲讽的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存在现在唯一的作用便是时时昭示着她曾经的愚蠢罢了。
话语一转,刘念难得主动开了口,“你说的眼角膜具体什么时候可以做移植?”
沈忆枫回神,神色僵硬道:“先入院吧,不会太慢,我派人去联系了,应该很快!”
刘念点头,之后又沉默下来。
“这么做会不会让你心里稍微舒服点?”
这时有菜端上来,刘念夹着吃了口,淡道:“你所谓什么?”
他用食指轻轻点着桌面,“对我的恨意会不会少一点?”
“两码事,不能相提并论。”刘念又夹了筷放进嘴里,好一会才道:“今天既然开了这口,咱们就把话说明白点,照理说我们也算是敌对关系,你现在这么巴巴的上赶着缠着我算怎么回事?”
报了仇便是人货两清,这么越来越有死缠烂打的姿势实在不像沈忆枫能干出来的事。
他优雅的叠着双腿,眼睛温和的看着对面的人低头专心进食,边道:“我在试着将我们的关系修复,看能不能回到以前,三年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刘念咀嚼的动作顿了顿,三年前?这人居然还好意思提三年前?
她道:“开玩笑请有个度,我虽然不是什么恶人,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把我当白痴耍是不是太掉价了点?”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刘念扔了筷子,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胃口顿时没了,冷眼看向对方,“我是个很记仇的人,被你害成什么样我到死都会记着,可惜我没有沈先生那么好的计谋,不然现在也绝对会把你玩死。”
她指了指自己脑袋,“这太不灵光了点,对付你这种人我还差得远,怎么样?够有自知之明吧?既然玩不死你我只能离你远点了,为了让自己过得舒坦点实在不想见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我说这么多你能听明白吗?我就是他妈的让你离我远点,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辈子到死都能死在两个地狱,我只求这些了,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明白了吗?爽快了吗?要是听明白了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我面前晃悠,我脾气不好,保不准干出什么事来。”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刘念的气息有些喘,连带着面部肌肉都有些因激动而颤抖,很多事不能回想,只要稍稍涉及到些许就有种无望的绝望感,太累了,也太可悲了,她不希望在人生这么悲催的情况下,继续时不时被刺激的回望过去,她想她会疯的,她还不想做一个疯子。
沈忆枫的面色在她毫不留情的打击下一寸寸白了下去,他知道刘念说的都是真的,还是发自肺腑最期望的语言,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的都在不断颤抖。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摇头,“抱歉,估计不行,刘念,咱们就这么耗着吧,怎么样?”
刘念直接利落的端起一盘满满的青菜炒香菇兜头兜脑的泼到了沈忆枫身上,看着对方身上掩饰不住的狼藉,心底有着难得的舒心,“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她又要为曾经自己的眼光悲哀了,到底是怎么那样死心塌地的看上这个人的?她是瞎的的吧?
汤汁进了眼睛,让他很难受,快速抽了几张纸巾擦了几下,再睁眼时里面已经红了一片。
两人的动静不算小,周边有不少人望了过来,甚至还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刘念不为所动的看着他在那慢条斯理的擦拭脸部和衣服,惊奇的发现,就算是这样的状况下,这人居然还能淡定的仿佛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件公事。
刘念思考着是不是要将面前这盘刚上不久的炒鱿鱼也泼过去的时候,沈忆枫开了口:“就算我们不能和平相处,我认为也不需要弄成这样,刘念,你现在还有求于我。”
“求?”她挑眉,摇头,“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个求似乎是你主动送上门来的,我找你还是拜托你了?主次颠倒的话可千万别再出现了,不然我都要怀疑你的智商,如果不愿出手你趁早,这餐饭我就当陪狗了。”
“社会是现实的,不是单单坚持可以,有多少人等着重获光明?不靠内部关系你以为你能等得到?”
刘念拍了下桌子,冷声道:“那我也不可能拉着脸求你,大不了我自己当供体,我跟死过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死第二次。”
沈忆枫面色一变,顿时青黑的不像话,而刘念起身就要走,沈忆枫连忙叫住她,喘了口气,妥协道:“好,我不说这些了,咱们好好吃饭,眼角膜的事我会尽快落实搞定,你放心,不是你求我,是我求你,成吗?”
自有相识以来是很少能见到沈忆枫的低姿态的,现在对方展露的卑微真让刘念感到讽刺。
所谓的进餐自然不会愉快到哪去,沈忆枫更是一口没碰,刘念也已经失了胃口,最后不过是沉默的坐了几分钟,在沈忆枫终于熬不过身上的油腻后起身打道回府。
一周后沈忆枫打来电话告知刘念为赵云办理入院,近几天可能就要进行手术,眼角膜供体是位患有先天心脏衰竭的幼童,已经是弥留状态,对方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还能在这个世界遗留些什么,因此找到社会公益机构投递了器官捐献的申请。
赵云正式入院那天赵成杰和习望都在,市医院家属不断来往走动的过道,习望见到了沈忆枫,那个器宇轩昂的男人,他认识他,也知道这人和刘念关系匪浅,以前看着没什么,现在见到了心底就是不舒服。
他侧头看一旁正做登记的刘念,“他就是帮赵云找眼角膜那人?”
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平淡的应了声,后将资料递给里面的护士,转向习望道:“资料还有缺的,等赵成杰把赵云安置好了让他再来一趟。”
“好。”习望依旧看着她,低声道:“我记得以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你们现在还在一起?”
那会刘念对沈忆枫的喜欢是众所周知的,他清晰的记得眼前人在提到那个男人时眼中散发的光亮,璀璨的宛如最洁净的星辰。
这样的问题是刘念最不喜欢听到的,她蹙眉,摇头道:“不是,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了,以后别再提以前的事,我很不喜欢。”
“真的?”
刘念莫名瞅他一眼,“我平时说过什么假话?”
“没有。”习望摇头,手一抬哥两好的勾住刘念的肩膀,笑道:“咱晚上吃什么?”
可能是以前的小孩样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现在见着已然长成的少年刘念依旧没什么顾忌,任他靠着也没拂开,只道:“再说吧,我懒得做饭,到时外面随便买些得了。”
“行。”
话落,沈忆枫已行至他们眼前,身后跟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对方扫了一眼刘念后,对沈忆枫道:“那我先回公司。”
“好,有事打我电话。”
对方颔首径自转身走了。
沈忆枫转向勾肩搭背的两人,对于习望也是有印象的,不管是以前那矮个小子,还是现在受刘念照顾的身份,目光在他的手上掠过后,转到刘念面上,“我已经跟主刀医生交代过,之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他。”
刘念拍了拍习望的大腿,“走吧,咱们去看看赵云。”
随后拽着有些惊愕的人越过沈忆枫走了过去,竟是连做个样子都不愿了。
☆、第38章 她和他的三年(十一)
病房里赵云抱着个兔子玩偶坐床上,晃荡着双腿,赵成杰则在一边整理东西,见到人进来他停了动作,看向刘念目光满是感激,开口时语气都是微颤的,“刘念姐,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他摸摸赵云的脑袋,青涩的少年眼眶禁不住有些湿,“不然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赵云东手术。”
刘念道:“说这些做什么,大家在一块高高兴兴的就好。”
习望看了刘念一眼,又走去赵成杰身边,拿拳头捶了捶他的肩膀,“太肉麻了哈,大不了以后多赚点钱好好孝顺你刘念姐呗!”
赵成杰颇为狼狈的转了个身,擦了擦眼睛。
刘念走到赵云身边,小孩拽着兔耳朵,睁着无神的双眼望着她的方向,高兴道:“刘念姐,我以后真的能看见了吗?那我是不是也能和别的小朋友一样继续去上学了?”
“嗯。”刘念不是个会哄小孩子的人,生硬道:“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样去上学了,所以要好好听医生话。”
赵云乐颠颠的点着脑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似乎下一秒就能重见光明一般。
三天后正式施行手术,刘念特意请了假过来,赵成杰也向学校请了三天假,几小时后手术完成,赵云推出来时眼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主刀医生表示手术很顺利,具体恢复情况则得结合实际,现在不好下定论。
刘念道了谢,随后跟着去了病房。
这天傍晚她再次见到了沈忆枫,本是坐在医院楼下的绿化带石椅上发呆,天际被夕阳染成了血红,而那个男人便踏着一地余晖向她走来。
刘念察觉时,对方已经近在咫尺,连个躲避的机会都没了。
他说:“听说手术很顺利。”
刘念给的反应仅是微微垂头,近乎痴迷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沈忆枫看着她后劲裸、露在外的一小片白皙到近乎病态的皮肤,两侧有些许柔软的绒发,可爱的仿佛多年的那个姑娘。
他把视线往下移,停留在刘念固执紧抿的嘴唇上,“你和那个男孩子住在一起?听说那边的环境不是很好,再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帮你找个舒服点的住处怎么样?”
又是半晌的寂静后,沈忆枫勉力维持的嘴角弧度有些坍塌下来,“刘念,是不是我的利用价值没了,所以连带着说话都不愿了。”
直到这时刘念才轻笑了声,“有这个自知之明不错,请继续保持。”她站起身面向落日,“我希望未来的日子沈先生也别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好好的环境里冒出个嗡嗡叫的苍蝇谁都会不耐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你的高智商应该不难懂。”
说完她抬脚就要走,沈忆枫眼疾手快的拦住饿了她,稍稍逼近了些,“你知道我做不到。”
“那我只能说沈先生的没底线更甚以前了。”
“你还愿意记得以前?”
“那是,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挨打却不记打吧!我没这么伟大。”刘念侧了下头,语气染上显见的不耐烦和避之不及,“差不多就行了,别弄得太难看,滚吧!”
沈忆枫没动,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是完美绝佳的,只是刘念已经过了曾经的年少轻狂,蠢得跟白痴没差的年纪,看人也不会仅仅从外貌和举止下定论,也不是那会招招手就像只狗似得奔来的家伙了。
她当下的耐心也就几秒的时间,之后猛地转头看向沈忆枫,冰冷的目光如蛇信子吞吐,满含剧毒一般的森冷。
她一字一顿,缓慢却坚定的开口:“你他妈听不懂人话?”
沈忆枫就跟木棍似得被钉在了原地,抬起的手臂终于放了下去,全身战栗般的沉浸在刘念仇恨的视线里。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裸的表露出对他的怨恨,浓重的宛如沉积千年的寒冰,明明晶莹剔透,却怎么都穿透不过。
相对比这样的仇恨,还不如之前的爆发的滔天愤怒,至少也是种情绪的宣泄和发散,可现在呢?
这一眼让他感觉似乎一切就这样了,没了希望,没了光亮,在泥泞的沼泽中缺陷却深,即将步入灭亡。
刘念自然不知道他心中的千转百回,径自转身走了开去,利落的步伐,生生提醒着他想要远离他的渴望。
清风拂过脸庞,她闭了闭眼,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沈忆枫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才低下头。
他发现,刘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狠,或者是恨。
深夜,顶层走廊响起高跟鞋撞击大理石的单调音,声音渐渐靠近,最后在一间磨砂玻璃门前停下,随意的敲击几下后也不等里面人应允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只开了小小的几盏灯,光线不甚明亮,办公椅上的人背对门坐着,眼睛出神的看着前方一大片的落地窗,外面巨大的泼墨黑幕一览无余。
秦妍走到办公桌前,将手中拎着的保温盒放到桌上,看向没丝毫反应的男人,皱眉道:“听顾伦说你最近都在加班。”
沈忆枫动了动脖子,没说话,她又道:“当年既然有那个决心送刘念入狱,那么就该预料到现今所要面对的情况,最近你的一系列做法都太失水准了,你要明白,你和刘念没未来了,也不可能了。”
沈忆枫终于有了反应,长腿一蹬,晃悠悠转了过来,大敞着的宝蓝色领口里是堪比女人的细腻皮肤,俊秀的脸上一片冰冷的淡漠,妖媚的双眸浅浅的投向面前的秦妍。
他道:“我越来越不喜欢你说话了。”
“但我说的是实话。”秦妍丝毫不退缩道:“你到底看上那女人什么了?”
“谁知道呢?”他扬了扬眉,“虽然结局是有预料的,但是真正发生时却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我和刘念没完。”
“你疯了?”秦妍紧紧皱了眉,脸上满是隐忍,“你忘了她母亲的所作所为了?沈叔还有我父亲的下场都是被她母亲逼的,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你和她没完?”
“没忘,但三年牢狱之灾也够还了。”何况他赐予刘念的何止单单牢狱之灾?还有亲情的彻底毁灭,以及长长的由此无望的下半生。
秦妍顿了顿,才又道:“换位思考一下,有些东西不是你说没完就没完的,刘念的决心绝不比你少,我劝你最好别做无用功,不值当。”
沈忆枫盯着桌沿的眸光有瞬间的凝滞,随后又缓缓流动起来,他当然知道刘念的决心,对方最近的所作所为都生生告诉着他两人间无法逾越的距离,但是就此放弃吗?
他不甘心,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还是个原以为可以随意取代最后发现无人可取代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放弃?
刘念用四年时间让自己忘不了他,他也同样可以用四年去等她,四年不够就六年,八年,甚至更久,他的前半生用仇恨支持着走了下来,那么下半杯子也愿意用执念继续撑下去,没理由得不到,没理由!
秦妍看着他自顾自出神的样一阵来气,忍不住厉声道:“你就这么喜欢她?非这个人不可了?沈忆枫,你脑子能不能清醒清醒?”
他动了动眼珠,抬手轻轻敲了敲脑袋,一笑,漫不经心道:“你别问我这样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最近回想起以前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那时就算心怀仇恨却也是有快乐时光的,那些愉悦都来自刘念,没了这人后,似乎就没再真正开心过。
你说这人重要吗?能够影响你心绪,带给你轻松自在的人,能不重要吗?
他遇不到一个在心中可以和她比肩的人,而这个可能性依照前20几年来看似乎会持续到走完这一生,他也无法容忍刘念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在一起,无论那个人优秀与否,只要想一想都接受不了。
秦妍见他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一阵泄气,唠唠叨叨又说了一通,将保温盒一扔转身走了。
办公室瞬间又剩了他一个,沈忆枫闭眼靠在办公椅上,好半晌掏出手机给刘念发了个短信,内容不过是简短的两个字:刘念!
再没其他内容,仿佛只是隔着空间遥遥唤了她一声,唤了一个无往的称谓。
☆、第39章 她和他的三年(十二)
沈忆枫喜欢她什么呢?为什么和以前的态度会如此大相径庭?
你有没有长期深埋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经历?肯定没有,所以你很难了解到经历黑暗后又沐浴阳光的滋味。
刘念在那四年给了沈忆枫不曾体验过的光照,拥有过,再失去就显得越发难以接受,他用之后的三年深深体会到了这种挖心挠肺的伤痛感。
刘念不单单是刘念,还是他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赵云和常人一样能视物的时候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夏季,习望和赵成杰开始上高三,赵云则降了一级开始上小五。
小孩阔别学校不少的时间,开学前一天显得异常兴奋,摆弄着刘念给她买的书包文具那张小嘴就没闭上过。
这个晚上他们四个一块在赵成杰家吃饭,这次是赵成杰掌厨,别说,这小子厨艺还真是不错,比刘念好多了。
习望叼着截黄鳝吃的很是满足,刘念瞟了他一眼,拿手戳戳他的胳膊,等人转过头来又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这脏了。”
习望看看自己油滋滋的手,把头往刘念那一靠,“你把帮我擦一下呗!”
刘念也没多想,拿过旁边的一包纸巾抽了张出来帮他擦污渍。
放下手时见坐对面的赵云正歪着脑袋看他们两个,她把揉成一团的纸巾扔进垃圾箱,看着她,“怎么了?”
赵云手里拿着只啃了一半的鸡翅,她疑问的说:“刘念姐和习望哥哥是不是要结婚?”
刘念愣了下,一旁吃的正欢的习望也傻了眼,等回神时脸上跟火烧死的热起来,他瞪着赵云,怒嗔道:“小屁孩胡说什么呢?吃你的。”
小孩撇了撇嘴,低头用力咬了口鸡翅,没一会又抬起头看着他们,不服道:“我以前看见陈双双爸妈吃饭的时候就是跟你们一样的。”
陈双双一家是外省过来的打工者,也住这一片,且和赵云年纪差不多,以前身体还好的时候常常一块玩。
习望啧了声,冲她挥了挥手拳头,“你要再废话小心我揍你啊!”
赵云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