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向她表达自己的喜欢,小严颢偷偷地从阿姨的包里拿了五毛钱,想要送给她。
他紧紧地攥着这偷来的五毛钱,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兴奋。他攥了整整一天,到最后,这张钱票甚至都被他的手汗湿透了,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纸。
然而,当他满怀着期待将这张皱巴巴的纸递到女孩面前时,只换来了女孩厌恶的眼神。
他有些手足无措,讷讷地想要解释,“你……我……送给你,你好漂亮……”
小女孩“啪”地打开了他的手,不满地叫道:“骗人!你比我好看那么多,还来嘲笑我!长得像女生的男生,长大了也是娘娘腔,真没用!羞羞羞!”
说完,女孩转身蹬着小皮鞋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小严颢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默默地捏紧了拳头。
一滴深灰色的水花,在他脚边的地上绽开,枯萎,最后悄悄消失。
那天回去,严颢被阿姨按在沙发上狠狠打了一顿。
从这一天起,严颢逐渐变成了后来的那个严颢。
再没有人记得,他曾经的模样。
######
严颢认识何悦言的时间,远比何悦言以为的要早。
刚上初一的时候,第一次月考表彰大会,何悦言以年级第一名的身份上台发言。
严颢坐在礼堂的最后面,远远地看着台上那个女生,看不清样子,只能听到声音,说好听点是温和,说难听点是平庸。
不过,再平庸的声音,连续听几年也是会熟悉起来的。
何悦言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在大大小小的场合演讲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到了后来,严颢想忘记她的声音都困难。
初二的某一天,当严颢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那个耳熟的声音。
“前面那是谁?”万年第一名何悦言,严颢在心底迅速地给这个声音对号入座。
“严颢。你不认识吗?”回答的女生声音很陌生,严颢听不出来,也不怎么在意。
他在意的是何悦言的反应。
说实话,彼时的他跟何悦言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关注她,纯粹是因为他们俩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风云的原因大不相同),他有些好奇这个女生会怎么评价他。
大概因为是在议论他人,何悦言的声音压低了不
少,但是严颢耳朵灵,照样听得清清楚楚,“听说过,但不认识,原来就是他。”
另一个声音也低了一些,“怎么样?妖孽吧?”
“看不到正面,无法评价。”何悦言诚实道,“不过背影很帅。”
“再帅有什么用?”另一个声音更低了几分,“还不是喜欢男生?”
何悦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歧视同性恋?”
“歧视说不上,但是总感觉怪怪的。男生和男生怎么谈恋爱啊?想想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另一人叹息道,“你觉得呢?”
“我?”何悦言想了想,“我觉得还好,可以接受。”
“啊?真的假的?你不觉得别扭吗?”
“有什么别扭的?”何悦言的态度很坦然,“要喜欢谁是人家自己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而且,我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选择,尊重就可以了。”
严颢说不出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他努力克制住情绪,加快了步伐,身后的议论声立刻消失了。
转过一处拐角,他快步冲上二楼,然后站在楼梯转弯处的阴影里静静等待着。
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何悦言的样子。
眉眼清秀,气质干净,唇边笑意浅浅,就跟她的声音一样,说好听点是温和,说难听点是平庸。
但明明是这么平庸的长相,他却只看了一眼就记在了心头。
两年后的秋天,他终于坐到了她身后,鼓起勇气拍拍她的肩,对着转过身来的清秀女孩露出一个自然而又亲昵的笑容,“嗨!你是何悦言?久仰大名。”
没有人知道,那个瞬间,他的掌心因为忐忑而濡湿成了一片。
下一秒,女孩也回以真心而温和的微笑。
严颢心里一跳,竟有些不敢直视。
或许这一次,他可以相信,事情会有不同的结果。
######
严颢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没亮透。
厚重的丝绒窗帘没有拉严,隐约有几丝微亮的天光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细的光线。
太久没有梦到过去的事情了,他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静静地发了会儿呆,他才终于将上官羽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拉开,下了床,光裸着身体走到衣帽间,随便拎了一件衬衣穿上,然后走出了屋子。
他们的卧室阳台是半悬空在湖上的,一到室外,清新的晨风就迎面拂了过来,凉凉的,有些湿润。
赤脚踩在微潮的木地板上,严颢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放空。
来到荷兰已经有三个月了,他却总觉得像在做梦,一切都太过不真实。
明明三个月前,他还是何悦言身边最亲近的人。
三个月后,他们却已经身处地球的两边,并且可能永无再见之日。
不得不说……命运难测。
突然,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下一秒,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早上好。”上官羽低头亲吻他的耳朵,柔声说。
严颢有些僵硬地靠着他,没有回应。
上官羽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他,望着清晨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严颢晃过神来时,太阳已经升上了天空。
他一回头,才发现上官羽竟然只穿了一条长裤,上身赤裸着,手摸上去,可以明显感受到冰冷的温度。
他眉头一皱,立刻毫不留情地斥道:“你疯了吗?衣服都不穿就跑出来!”
上官羽看着他,温柔一笑,没说话。
严颢瞪他一眼,把人拉回屋里,翻出衣服扔到他身上,冷冷道:“穿上。”
眼见上官羽乖乖地穿衣服,他转身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拿着。”
上官羽摇摇头,伸手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抱住,低声叹息道:“还是这样最暖和。”
严颢挣动一下,没挣开,也就不再动作,只是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上官羽静了一会儿,低头看看他表情,试探地问道:“你生气了?”
严颢的声音硬邦邦的,“你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珍惜,我生什么气?”
上官羽叹息一声,“我错了,你别生气。”
顿了顿,又说:“你关心我,我很高兴。”
严颢浑身颤抖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有些滞涩,“你……你不用这样,我们明明说好了,各走各的,你何必……”
“严颢。”上官羽打断他的话,声音中透着一股毋庸置疑的意味,“你答应过我,不再提这件事。”
严颢沉默一瞬,突然猛地用力挣脱他的怀抱。
少年盯着面前神色晦暗的男人,眼神倔强,声音果决,“我做不到。”
不等他再一次打断,少年飞快地说道:“我们当初明明说好了,那件事过后就分道扬镳。既然已经两清,你又何必非要和我在一起?我真的……”
“够了!”上官羽突然大喝一声。
严颢抬眼看他,咬住了嘴唇。
上官羽闭了闭眼,但死死攥住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的痛苦。良久之后,他才沙哑着声音,缓缓道:“你就不能骗骗我?”
“为了不让何悦言知道你喜欢她,你可以骗她说你和我在一起,甚至骗她说要和我结婚。严颢,你知不知道你说要跟我结婚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他妈开心得就跟个傻子一样!”
上官羽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苦苦压抑的情绪翻腾在瞳仁深处,“我的感情、我的婚姻、我对未来一切一切的期待,全都被你拿去当做保护你喜欢的人的工具。好,我爱你,我认了。可是到头来,你却连骗骗我、给我个念想都不愿意!严颢,就算我曾经
伤害过你,你这么对我,你就一点难过都没有?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严颢浑身都在簌簌发抖,“我怎么没有心?但是你我都知道,我现在喜欢的……不是你。我留在你身边越久,对你越是不公平,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怕!”上官羽咬牙道,“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别的一切,我都可以忍受。”
严颢看着他冷笑,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你能忍受?你要怎么忍受?你能忍受我喜欢别的人吗?你能忍受我亲你的时候想着别人吗?你能忍受我做梦梦见别的人吗?啊?”
上官羽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荒凉,“为什么不能?严颢,你现在这么伤害我,就是因为你还喜欢着何悦言。你很自私,你自己有多痛,就要我跟着你一起痛。你看,我连这些痛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
严颢倒吸一口冷气,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上官羽怔怔地望着他的眼泪,许久之后,才苦笑道:“严颢,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你喜欢何悦言的人。你的眼泪,只能在我面前流。只有我才能懂你。这样子,你还想躲开我到哪去?”
“你别说了……”
上官羽却不管不顾地继续道:“大概这就是现世报,当初我伤害了你,现在轮到你来伤害我了。留在我身边吧,严颢,只要是你给的,再痛我都要。”
严颢的眼泪流得更急,连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摇头。
上官羽伤感地笑笑,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你觉得对我不公平,证明你还在乎我的感受。这是个好兆头,严颢,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男人低沉清冽的声音突然有一丝哽咽,“这一次,没有意外,没有伤害,没有别人,就我们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严颢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终于放声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言不在了,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我不行了,上官羽,我不行了,我做不到……”
上官羽用力搂紧他,好像想把少年生生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温热的眼泪滴进少年乌黑的发,“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的,我可以等你,多久都等。我等你忘记她,然后我们重新开始。严颢,这一次,我会好好珍惜你,我发誓。”
严颢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肝肠都绞碎了哭干净。
他从来没失去过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好像连心都缺了一块,生生地漏着风,再也补不回来。
他从来没这么恨过。
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何悦言的,他甚至说不准自己对何悦言的感情是不是男女生之间的喜欢,他只知道,在他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是这样的感情,他永远说不出口。
他永远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阿言的底线,想看她到底可以容忍自己的独占欲到哪个地步,一方面为了自己对她的占有沾沾自喜,另一方面却又时刻提心吊胆,害怕她被人抢走。
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却悲哀地发现,原来,他宁愿失去她,也不要看她不快乐。
那一回在学校的天台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阿言,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
后面的话,他说得又轻又快,没有被她听见。
“阿言,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
喜欢你。
我可能喜欢你。
这样隐秘却又快乐的心意。
却是我永远说不出口的痛。
阿言,你曾经说过,男生不是一定要喜欢女生。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严颢也不是一定要喜欢男生。
我的世界被世人用眼光硬生生地定义过,就连想对自己的心上人说一句喜欢都做不到。
全世界的冷漠我都无所畏惧,但我害怕你的拒绝,我痛恨这种可能性。
其实,我有好多话都不敢告诉你——
上官羽不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你才是。
如果你二十八岁的时候还没有恋爱,那我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一定会赶回来娶你。
我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情深厚成一本书,换不来你半句读。
阿言,这世界上六十亿人,遇见一个你,我真不容易。
可惜我们,只能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一章的时候写哭了。
那句未完成的告白,是严颢心中最美的情话。
严颢是我在全文中最喜欢的角色,也是唯一一个超出我预料的角色。
在我本来的剧情里,他是一个纯粹的男闺蜜,跟女主没有任何情感纠葛。但不知道怎么,写着写着,他的感情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变化,变得连我也控制不了了。
严颢的背景我没有写,不过细心的读者应该可以猜到一点,他的故事在这篇文里有很多空白,我不忍去写,就当做是留白吧。
这个男孩子真的太让人心痛,也太让人怜惜。
对于严颢来说,能读懂他人情绪的能力从来都不是天赋,而是一种伤害。
尤其是在面对何悦言的时候。
因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她对于自己只有亲情和友情,没有爱情。
所以他不敢开口,一直真真假假地暧昧,直到最后亲手斩断这份感情。
其实,如果没有叶从嘉,很难说最后何悦言会不会和严颢在一起。
爱和陪伴是太复杂的事,永远不可估计。
我也不知道严颢的未来到底是不是上官,所以没有写死这个结局,就当是给严颢一个更好的可能吧。
他这么美好的男孩子,值得最好的爱情。
本来还想写一写何悦言送给他俩的礼物,那个u盘。
不过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觉得足够了,就没有再写了。
那个u盘以后再找机会提及吧。
☆、番外三:花开(上)
我匆匆赶到图书馆门口的时候,商林希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远远的我还没走到近前,她就赏给我一个凉凉的白眼。
我叹口气,“我错了,辅导员临时找我有事,耽搁了一下。”
“都快大四了还被训话?你干嘛了?”
我迟疑一下,“……等会儿告诉你。”
看在商林希特意从北交赶过来见面的份上(这是她说的),我请她去了校外下馆子。
“我辛辛苦苦跑来看望你,你就请我喝稀饭?”她环顾四周一圈,撇撇嘴。
我没好气地瞪她,“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摆明了就是去找申子杭,我只是个附带的。”而且,靓粥和稀饭明明是两个概念好吧……
被人揭穿也不见她脸红,反而笑嘻嘻地说:“何必说出来呢?这种事你自己知道不就好了。”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厚颜了。
等粥端上来的功夫里,她上下打量我一眼,说道:“老实交代吧,发生什么事了?看你感觉怪怪的。”
我看着她一副容光照人的模样,顿了顿,终于开口问道:“你和申子杭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呗,还能怎么样?”
“哦。”我慢吞吞地应了一声。
“女人,到底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俩了?”她终于正色了些。
“你这话……难道我平时不关心你们?”我随口反驳一句,然后就此沉默。
“喂。”她伸手推推我,“说话。”
我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终于说了实话,“我觉得……我跟叶从嘉,出了点问题。”
看商林希那表情,我的心情更不好了,“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以为我在说谎?”
商林希古怪地看我一眼,“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替叶从嘉觉得冤枉。”
“冤枉?”
她叹口气,“叶从嘉对你简直好得没边了,连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却还觉得有问题,你说,他不冤谁冤?”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跟叶从嘉自谈恋爱以来就很少吵架,但是她跟申子杭却经常闹翻,甚至好几次濒临分手,只是最后都克服了过来。
然而,不是当事人,很难说哪一种情况更好。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也忍不住叹息,“他就是对我太好了,我才更觉得没有安全感。”
“你没有安全感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如果叶从嘉哪天不对你好了,估计你会更没安全感。”
我望着日渐犀利的好友,无奈极了,
“那好,我换个说法,我觉得他对我太好了,我压力很大。我总觉得我爱他不够他爱我那么多,感觉很对不起他。”
商林希白我一眼,“那你是打算把他让出去了?”
我立刻叫道:“开什么玩笑!”
“那不结了?”她耸耸肩,“我现在才算看明白,以前还觉得你理智,原来是喜欢钻牛角尖。”
“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死脑筋!”她没好气地挥挥手,“他叶从嘉喜欢你矜贵,难道你喜欢他就不值钱了?这世上有多少人喜欢你,你理都不理,却偏偏喜欢他一个。我看他才应该是没安全感的那个,也难怪要对你那么好,这不是怕你被人拐走了吗?”
“……他也很多人追好不好。”不要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招蜂引蝶似的。况且,我至今想不通我的行情到底是怎么来的。
“他是有很多人追,但是我就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你一点担忧的表现都没有?你就不怕他被人抢走了?”
“怎么可能?”我忍不住笑,“他才不会……”
话停在半空中,我愣住了。
商林希一摊手,“看吧?你压根就不担心他变心,哪有缺什么安全感?说到底,也不过是……”
她没把话说完,我却明白了过来。
我不过是自己良心不安罢了。
我爱他没有他爱我那么多,总看他为我付出,所以我总觉得自己很卑劣,很不安。
我在心底深深叹息,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
这到底是自私还是别的什么?
粥终于端了上来,商林希舀了一勺,几口吹凉,送进嘴里。
连吃几口,她才云淡风轻般说道:“你也别想太多了,要我看,你也够喜欢叶从嘉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一点用都没有。
“谁安慰你了?我是说实话。”她挑眉,“如果不是真喜欢他,怎么可能愿意在一段感情里把自己想得这么卑微?你总觉得你做得不够多,但是谈恋爱又不是要你抛头颅洒热血,只要能一心一意,不拈花惹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变得有些郁郁。
我知道她又想起了申子杭上大学后跟别的女生传过的几次绯闻,虽然最后都被证实是谣言,但也足够她介意了。
毕竟,很多事情很难空丨穴来风,尤其申子杭还是那种最难揣测的人。
不过在我看来,现在的商林希越来越有种看透一切的淡然气质,反而比以前高中时更有女王的风范。这样子的她,
说不定能更轻易地栓住申子杭的心。
“不说这些了。”半晌后,她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你之前说辅导员找你,又是什么事?”
一提这个,我比刚才更头痛了,连脸都垮下来,“别提了,我都快纠结死了。”
“什么事这么纠结?说出来娱乐一下。”
我幽幽地看着她。
她笑得一脸无辜。
“……前几天,学院告诉我说我可以保研到国外去交换,问我愿不愿意。”
商林希明显一愣,“国外?那是去哪里?”
“美国。”
她望着我,良久之后,重重地摇头,“叶从嘉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难搞的主?我简直都替他伤心!”
我摸摸鼻子,不敢接话。
“怪不得你今天这么文艺,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我讷讷辩解,“我还没答应……”
“那就是准备答应了?”她戳破我的小心思。
我心里也有些难受,“我这不是还在考虑嘛……”真要狠得下心就不用这么纠结了!
商林希看着我许久许久,然后才开口,“女人,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能帮你做决定,但是有几句话,我必须说。”
我抬头看她,只看见她一派严肃认真的表情。
“女人,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你自己应该记得很清楚。不说出国了,你连出门远游都不愿意。坦白说,现在的你比以前勇敢了很多,至少在我看来,你终于能够去相信别人,也终于愿意走出你自己的保护层了。”
“但是,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变成了这样。”
“叶从嘉为你付出过多少,你知道得最清楚。他原来不说花心,但我见过跟他打闹的女生也不少。但自从你们在一起后,我就没见过那么干干净净的男生,别的女生看都不看一眼。我这么说不是要加重你的压力,只是我觉得,叶从嘉绝对值得你为他留下。”
“当然,保研出国这么好的机会,要你放弃也很可惜。”她朝着我苦笑,“我明白你为什么纠结,只能说,一切在你,你自己慎重决定就好。”
我望着眼前桌上的美食,瞬间觉得嘴里苦涩一片,毫无食欲。
“女人。”商林希隔着桌子伸出手来,拉住了我的手,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其实我知道,我刚刚说的这些你都懂,你只是……”
我只是需要一个人替我说出来,让我能看得更清醒、更透彻。
我反手握住她,露出一个真心却略带无奈的笑,“谢谢。”
r》 “这有什么好谢的。”她手上一用力,没再多说话。
一顿饭草草吃罢,商林希要去隔壁的清华找申子杭,于是我俩就在粥店门口分开。
望着街旁黯淡的路灯,我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在最后一刻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想为他做点事,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合适?”
商林希神色一僵,“你真的……决定了?”
我若无其事地笑笑,“你想多了,我就是想弥补一下我以前没做好的地方。”
商林希深深看我一眼,抿了抿唇,低声说了一句话。
我愣住了。
过了好一阵,才浅浅一笑,轻声回答,“好主意。”
######
自从商林希那天留了一句话,我这几天都在反复地想着这件事,总觉得有些举棋不定。
偏偏这几天叶从嘉又跟着教授去了外地参加一个研讨会,我连他人都见不到,更是生出一种无从下手之感。
心思烦乱之下,我这几天走路都是沉着脸的,用舍友的话说,就像是谁把叶从嘉抢走了一样。
……可不是嘛。
只是我怕害得叶从嘉离开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这天晚上,我从图书馆走回宿舍,照例低着头沉思,没发现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差点就一头撞上去。
那人连忙伸手扶住我,无奈地开口:“走路不看路,不怕掉进未名湖里去?”
这个声音熟悉到我连在梦里听到都会醒过来。
犹豫多日的心情一下子沉淀下来,我只觉得肩上仿佛有看不见的东西骤然一轻,眼睛已然酸涩一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从嘉伸手把我的脸抬起来,黑眸里是浅浅的笑意,“怎么了这是?看我回来怎么哭了?”
我也对自己不争气的表现而赧然,连忙移开了视线,“我没哭。”
叶从嘉微微垂眸,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我没看清。
他合拢双臂将我抱住,埋头在我肩上蹭了蹭,低叹一声,“可算回来了。”
我也反抱住他,“研讨会顺利吗?”
“嗯。”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你呢?最近有什么事吗?”
一瞬间,我想到了出国的事情,身体不由地一僵。
……算了,现在气氛这么好,还是不要提了。
“……没。”我慢吞吞地回答,“昨天不是打电话说过了?还是老样子。”
他沉
默一瞬,然后说道:“那就好。”
不知为何,他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突然让我涌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委屈。
我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告诉他,我一点都不好!我已经快要被愧疚和踟蹰逼疯了!
但是我不能。
我在他温暖的怀里轻轻颤抖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克制住拼命上涌的泪意。
突如其来的情绪笼罩住我,我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衣角,低声说出一句话:“叶从嘉,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叶从嘉搂着我的手臂骤然一僵。
几秒后,我听到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沾染了夜里的寒意,有些说不出的郁然,“……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大概可以写到h【望天
今天洗澡洗到一半突然冒出来了灵感,但是我森森地觉得这文偏离了我最初的设定,我当初就想写个轻松小白文啊摔!怎么就变成正剧了呢我擦!
☆、番外三:花开(下)
“找个地方再说吧。”
我拉着叶从嘉朝校门口走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一直不出声。叶从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开口,连一点疑问都没有,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一路沉默。
终于,等我要把他拉进一家宾馆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我。
我回过头,见他正皱眉望着我,眼底是幽深的雾气,看不出丝毫情绪。
心底重重一跳,我尽量自然地笑笑,“怎么了?走啊。”
他看着我,过了几秒,才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嘴,突然又有流泪的冲动。
慌忙移开视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又开口,“进去再说吧。”
我脚下想走,手臂却别叶从嘉拽住,动弹不得。
我咬牙抑制住不断上涌的情绪,尽可能地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们先进去。”
叶从嘉还是沉默,但拽着我的手没有半分松懈。
又僵持了几秒,我终于忍不住低下头,一滴泪在刘海的掩盖下,静静地滴在了叶从嘉的手背上。
那只稳如磐石的手突然颤抖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你都知道了。”
叶从嘉没有说话。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虚弱,“……我们进去吧。”
叶从嘉顿在那里,很久之后,才松开手,走进了店门里。
我低头跟了上去。
######
整洁的房间里,气氛冷得像冰一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让人连呼吸都困难。
我坐在床边,叶从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垂着头,脸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你……”我发出一个干涩的音。
顿了顿,终于把话说完,“你……怎么知道的?商林希告诉你的?”
过了一阵,才听到叶从嘉的回答,“原来,我真的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我从来没听到过叶从嘉这样的声音。
好像每一个字都是从石头缝里挤出来的,被打磨得鲜血淋漓。
我的心骤然揪痛。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呢?”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嘲讽的意味流露而出。
》 “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就跟我来宾馆开房?想用你自己来补偿我?何悦言,我倒不知道你这么开放,这种事说来就来!”他猛地站起身,一步跨到我面前,仿佛一头凶猛的兽,瞬间将我扑到在床上。
我惊呆了,脑子仿佛运转不了,根本处理不了他刚刚那段话里的信息。
什么叫……“这么开放”……
屈辱感和被人冤枉的委屈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我用力挣扎,“你给我起来!”
“怎么?还没开始就后悔了?”叶从嘉牢牢禁锢住我的手,俯身看着我,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我不敢细看的痛苦和愤怒,“可惜,晚了!”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压下来,重重地封锁了我的感官。
唇上一痛,我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他的唇舌堵住了声音。
我从来没尝试过这样的吻。
叶从嘉的吻向来是柔软的,即使情动,也不过是更加霸道痴缠,却从来不会这么暴虐,仿佛肆无忌惮,又仿佛痛恨入骨。
他几乎是咬着我的舌往自己唇间吸去,痛得我头皮发麻,舌根像是要断掉一样抽搐,唾液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无法闭合的唇角淌下去。但是下一秒,这些唾液又被他一一舔舐干净,那种被舔舐的感觉让我后背发凉,几乎连寒毛都要立起来。
他就像是沙漠里濒死的人,正在拼命汲取着最后的一滴水。
这个吻太过用力,却也太过绝望,好像只要一停止,就会有什么东西永远消失掉。所以他不敢停下来。
我被吓得全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挣扎都忘记了,只能本能般地牢牢揪住身下的床单,似乎这样就能给自己勇气。
这样的叶从嘉,我连想都没想过,太可怕了。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才从我唇上离开。
我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叶从嘉至上而下地俯视着我,眼睛里浓黑的雾气慢慢散去,逐渐露出幽静的色泽来。
他呆呆看着我,良久之后,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惊痛,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松开了对我的禁锢。
迟疑了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唤道:“阿言……”
声音轻得如同一片漂浮在空中的羽毛。
仿佛被这一声拨动了身体里的开关,我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巨大的荒谬感几乎瞬间将我没顶。
“阿言——!!”叶从嘉扑到我身边,伸手抱住我,浑身抖得像筛子一
样。
“阿言!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我的眼泪越流越凶,咸涩的泪水顺着面颊流进头发里,湿漉漉的一片。
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