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乱地在他身边坐下,重重地咽了口唾沫,不敢相信自己的人品会差到这个地步。
天啦,在他面前丢这种人,死了算了!
“你怎么了?”见她神情古怪,他忍不住问道。
“没……”她刚想否认,那感觉立刻更强烈了,直接逼出了她的咒骂,“我……靠!”
“究竟怎么了?”见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易扬更加疑惑。
想到一会儿轿子到了椒房殿门口还得步行入内,商霖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我……我大姨妈好像来了……”
“大姨妈?”易扬瞠目,“你是说,例假?”
商霖面颊通红,羞愤欲死地点了点头。
易扬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只能幽幽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没准备?”
“贺兰皙身体不太好,这个的日期也不规律,所以我……”商霖说不下去了,悲痛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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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盏茶之后,御辇在椒房殿停下,王海正想上前掀开帷幕就听到陛下清清淡淡的声音,“都背过身去。”
王海一愣,却也不敢发问,立刻吩咐宫人通通背过身去,然后自己也跟着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宫室。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是皇帝自己掀开了帷幕,然后是两人的脚步声,一个沉稳一个细碎。他有些好奇,不知道身后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两侧的宫人都背对而立,就连原本等着接驾的入画也不敢看她,诺大的庭园里明明站了十几号人却鸦雀无声,这感觉着实怪异。
商霖身上披着易扬的外袍,慢吞吞地在砖地上磨蹭着。易扬走路本就较快,再加上心头尴尬,所以耐心缺缺,“你就不能快点?”
“我担心嘛……”商霖嗫嚅,“不然你自己先进去吧,我慢慢来。”
易扬见她跟个日本女人一样踩着小碎步前进,按了按抽搐的眉心。深吸口气,他决定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商霖大惊,“喂,你干嘛!”捶了他一下,“放我下来!”
“闭嘴。”冷冷的两个字,配上他生人勿近的表情,唬得商霖不敢再开口。
他抱她的姿势正好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她的腿弯被他托在胳膊上,背则靠在他另一只胳膊上,十分亲密。商霖凑近了看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和略微不自然的眼神,唇角慢慢抿出一个笑容。
装得那么凶,其实,你也有点不好意思吧……
好吧,那就让你抱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王海几乎是愉悦地听完了这番对话,估摸着两人应该走上台阶快到殿内了,这才大着胆子偷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皇后娘娘被陛下抱在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哎呀,她的身上还披着陛下的外袍,难道两个人是因为适才在轿子里……太激烈了,娘娘害羞,所以陛下才不许他们看的?
我就说嘛,陛下这段时间装得好像对皇后不上心了,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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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上捂了一个汤婆,商霖缩进柔软的被子里,这才长舒了口气。真要命啊!她以前来例假都是不会痛的,但贺兰皙身体素质十分不堪,回回都把她折磨得够呛,今天也不例外。好在入画已经有了经验,给她熬的中药对缓解疼痛十分有效,这才让她捡回了半条命。
易扬从刚才起一直沉默旁观她和大姨妈的战争,此刻见她缓过来了才好奇地问道:“真的……有这么痛?”他见她脸都青了。
商霖不屑地看他一眼,在心里叹息男人果然没见识,大姨妈这种生物有多可怕他们怎么能够了解呢!愚蠢!
她有心展示一下女人有多不容易,于是高傲地问道:“你这辈子最痛的经历是什么?”
易扬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才道:“唔,有一次吧,子弹打进了肺里……印象还挺深刻的。”
他语气平淡,却把商霖听愣住了,半晌之后方咬牙切齿,“为了赢我你真是下血本了啊!”居然搬出这么有爆炸力的事情,“你到底是搞什么工作的?”
易扬挑眉笑,“你不知道?不应该啊。我觉得以你的机灵,应该早就猜出来了。”
商霖不语。她确实早就有个想法,但没问过他就不敢确定,“所以,你真的就是传说中的特种兵?”
“传说中……”易扬重复这三个字,语中带笑,“恩,我是。”
有故事可以听,商霖却难得的没有兴奋。她只是想着他刚才说“子弹打进肺里”时的表情,明明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他却说得那么随便,就好像这样的死里逃生也不过是家常便饭。
她忽然有些心疼。在他们还没认识的时候,他究竟受过多少苦,又经历过怎样的危险?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小说和电视剧的女主角在这种时候都会做的事情,情绪上来了也忘了自己正在躲避这个男人,“我可以看看吗?”
“看什么?”易扬诧异。
“你身上的伤口……”商霖咬唇,“我想看看。”
易扬面无表情,商霖以为他不愿意,有些委屈,“看看又不怎么样,别搞得好像我要轻薄你一样……”
易扬右手落在她肩上,笑得和煦,“看看确实不怎么样,我也不介意给你看看。但是……我现在这具身体是徐彻的,相信我,他浑身上下连一个疤都没有……”
商霖:“……”
古董
这晚之后,商霖逐渐放弃了躲着易扬的想法。她经过慎重思考,觉得高冷路线着实不适合自己,而且也实在想经常见到易扬那张俊脸,于是不再做无谓挣扎。
既然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他这个事实,商霖便机智地转换了个角度看问题,顿时觉得现在的情况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如果他们俩在现代遇上,她要追上这样的极品无异于痴人说梦,但现在不一样啊!在这陌生的时空,她对他来说就是传说中“唯一懂你的女人”,优势太大!
把握住!一定要把握住!当年没来得及实施的追男神三十六计都可以搬出来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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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觉得商霖这段时间有点怪怪的。从南山回来最初那阵对他躲躲闪闪,来了回例假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换,每回见面都温柔体贴得很,让他好不适应。从前的战友也有交过女朋友的,听他说女人来例假那阵子情绪是比较多变,他本来还不以为然,现在看了商霖的变化才算信了。
真是神奇。
虽然春风细雨比风霜刀剑舒适,但总这样也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某天晚上,当商霖笑意嫣然地把一碟抹茶糕点推给他时,他终于忍不住了,“你还好吗?”
商霖眨眨眼睛,“很好啊。你快尝尝这个,我弄了好久呢!我大学的时候去面包店打过工,最会做抹茶蛋糕了。小诗她们都很喜欢的!”
她推销得热情,易扬于是拈了一块尝了,“恩,挺好。”
商霖喜悦,“那你多吃一点。”
易扬两口吞掉手里那块,“我不太爱吃这种东西,一块就够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商霖有些沮丧,“哦……那你爱吃什么啊?”
易扬不明白她在失落些什么,“唔,没什么特别爱吃的……”打量商霖的神情,“一定要说的话,火锅?我还挺喜欢……”
“我也喜欢!”商霖目光炯炯,“怎么这么有缘呐!我原来一周要去三次火锅店,最后从老板到服务员都认识我了!”
易扬点头称赞,“你那种长相别人都能记住,说明你的确去得挺勤。很好。”
商霖对于他的吐槽早已免疫,“那我们今晚吃火锅?我让他们去准备。”若有所思,“我记得以前的人好像管这个叫‘古董熏’来着,还是‘斗’?”
易扬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心念一动,“你等会儿。”商霖回头,“你是不是闷了?”
“啊?”
“我看你最近的样子,是在宫里待久了闷得慌么?”不然怎么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净琢磨些有的没的,“不然,我带你出宫转转。”
商霖原本还因为自己的示好没被察觉有些低落,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了,“可以么?”
“当然可以。”易扬看着面前女孩亮晶晶的眼眸,忽然想起以前基地养的二呆想吃肉干时,也会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奇怪的联想让他有些窘,然而右手居然自己生出了一股冲动,想去摸摸她的脑袋,也不管是不是会弄乱她漂亮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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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说到做到,三天之后真的带着商霖出宫了。商霖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打量外面的热闹景象,觉得很有趣。而易扬坐在对面打量着她,觉得很纳闷儿。
因为是微服出游,商霖打扮得挺低调,一身绛红襦裙,乌发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也没用什么打眼的发饰,唯一的特别就是耳朵上那副红玉耳环,悬在柔白的耳垂上,颜色对比很强烈。贺兰皙皮肤白,穿红色就尤其好看,他记得刚来这边时就曾被她的红衣造型惊艳到,今日再见还是觉得移不开眼。
商霖眼睛虽然盯着窗外,却一直知道对面的男人在看她。她有些得意,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大劲儿挑衣服选首饰,力求达到低调却抢眼的效果,值了!
马车在一条僻静的街道旁停下,易扬先下了车,然后含笑把手递给她,“夫人,请。”
他总爱这么开开玩笑,夫人老婆叫得十分顺口,她以前听着不觉得,现在却是一颗心如小鹿乱撞,十分荡漾。然而再羞涩她也没有放弃吃豆腐的机会,强自镇定地把手放到他掌心,让他扶她下车。
两个人只带了几个仆从,顺着街道朝前走去。商霖见这里不似刚才经过的地方那般热闹,疑惑道:“为什么在这里停啊?”也没什么好玩的啊。
“看见那家‘珍宝轩’了没?那是靳阳有名的古董店,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商霖喜上心头,古董店,她的最爱啊,忍不住握住他的手,笑道:“你真是太好了!”
这笑颜很动人,简直能晃花任何男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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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霖在店里转来转去,看哪个都喜欢,拉着易扬说东说西。易扬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坐在一边等着就好了,没想到居然还得陪聊,无奈道:“你这样子真像我表妹。”
“你表妹?”
“是啊。她和你一样,也喜欢古董,纽约东京到处飞,是各大拍卖行的常客。”易扬道,“她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买了对花瓶送她,她激动得差点当场热吻我。”
商霖喷笑,“什么花瓶啊这么夸张?”
她随口一问,易扬却认真想了想,说了个名字。商霖立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那对花瓶是你拍下来的?你骗我的吧!”
易扬摊手,“看,我就不懂你们在激动些什么。我当时跟我表妹说那东西被我买下了,她就是你这个表情。一开始她还以为被别人抢走了呢。”顿了顿,“反正在我看来,古董花瓶和一般的花瓶没什么两样,都是摆在那里的装饰而已。”
商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作为一个古董爱好者,她当时还认真关注了一下这对花瓶的去向,只可惜所有的报道都隐去了购买人姓名,她也只能在心中羡慕嫉妒恨,感叹老天就是如此不公,她连看一眼真货的机会都没有,别人却能把它们摆在自家书房里。
“你表妹家……很有钱吧?”买古董跟买大白菜一样。
“恩,挺有钱。”他用的是阐述事实的口吻,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没必要炫耀,更没必要遮掩。
“那,你家呢?”商霖犹犹豫豫地问道。
易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听家底?”
商霖不说话了。其实哪里需要多问,能买下那对花瓶哄妹妹开心的人,家底得可怕成什么样子?
看来她前阵子对彼此条件的判断还得刷新一下,他自己是特种兵就算了,背景居然还这么吓人,有没有搞错!
尼玛差距太大很打击人啊!
“怎么不说话了?”
商霖闷闷道:“没什么,就是想不通你家里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你怎么会跑去当特种兵?”不是说有钱人都很惜命么?他做这么危险的工作,家里人不担心?
“不为什么。”易扬口气淡淡的,“我想去,就去了。”
虽然他装得很自然,可商霖却直觉他有些不快,似乎是被她的问题牵引出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两位,看好了吗?”他们站在角落里絮絮叨叨半天,老板终于忍不住了,买不买给个话儿啊!
商霖这才回过神来,刚想说不买了就听到易扬问:“喜欢哪个?”
她有些愣。不是进来开开眼界么?真要买啊。
然而一对上易扬探寻的目光,她就明白两人在此行目的上出现了理解偏差。她小老百姓当惯了,潜意识就没想过可以买这些东西,可易扬带她来就做好了任卿挑选的准备。
他可是会花天价买花瓶送妹妹的土豪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可是这个国家的帝后,买几样古董算什么!
她胸中生出一股豪情,眼睛在刚才看上的东西上扫了一圈,指着某处道:“就要那个。”
那是一个白底黑釉的大瓷瓶。
老板笑容满面道:“夫人您可真有眼光!看到这花瓶下面的印鉴没?这可是李景之先生亲手烧制的,距今也有三百年历史了!”
商霖根本不知道李景之是谁,却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若不是李先生的手笔,我也不会要它了。”
易扬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商霖装作没发觉他的目光,淡定道:“夫君,付账吧。”
易扬低笑,“恩。”他一出声,身边的随从立刻跟着老板去一边付钱了。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她面前,有些苦恼又有些好笑的样子,“你们女孩子的好胜心怎么会这么强?”
他记忆力再好不过,自然能够看出商霖挑的那个花瓶和他买给表妹的有几分相似。
商霖轻哼一声,“我这是弥补遗憾。”
易扬还是那副笑笑的样子,目光柔柔地看着她。商霖不知怎的居然在这样的眼神下产生了错觉,就好像……他在宠着她一样!
带她来古董店,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可不就是宠着她嘛!
真是见了鬼了。商霖觉得自己一定是觊觎他太久,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不过仔细想想,如果她真是他在现代交的女朋友,虽然不至于让他给自己买那些东西,但借着他的帮忙到处看宝贝是肯定的了。那情况倒和现在差不多。
这么想想,她忽然就有一种奇怪的愉悦感,好像自己的愿望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实现了一般。
而且再往深处思考,就算易扬在现代的背景多显赫,他们如今已经在这儿,一切就都归零了。按他们在古代的身份算,她是公主,他是皇帝,再般配不过,没什么需要自卑的。
自我催眠完毕,商霖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了古董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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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没什么特别的,两人去靳阳最有名的酒楼吃了饭,又走街串巷去吃了路边的小吃。易扬还给她买了一个大大的糖人儿,捏成了她的样子,惟妙惟肖。她拿着玩了一路,最后失去兴趣了就残忍地吞掉了自己的脑袋。
易扬盯着那只剩一个身子的糖人儿,再看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不忍地别过头,“骨肉相残真虐心。”
商霖:“……大哥,别这么入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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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天快黑了商霖就以为该回去了,谁知易扬却带着她住到了一个宅子里。商霖惊讶地四处打量,只见这里一草一木都收拾得很细致,连仆人都安排了,不由道:“你居然连别院都置办上了?”该不会还金屋藏娇吧!
易扬没接话,带着她进到主屋,“你可以四处看看,这里的布置可还喜欢?”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商霖纳闷。
“你不喜欢就换成你喜欢的啊。”易扬说得理所当然。
商霖心中一动,“真的?我可以随便换这里的布置?”
易扬不太明白她怎么突然忸捏起来了,“家里的东西怎么放不都是女人决定的吗?”难道只有他家是这样?
商霖忍住窃喜,矜持道:“恩,我会仔细看看的。”听他刚刚的口气,是真把她当成这里的女主人了。他买的宅子,她来决定怎么布置,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暧昧啊!
她不再说话,自己在那里开心。而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悠然道:“外面的朋友,跟了一路不累么?进来喝杯茶吧。”
计划
易扬的话音方落,房门便忽然打开,外面的冷风呼啦啦灌了进来,商霖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等反应过来易扬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片薄薄的剑刃。
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立在他们面前,头戴箬笠,黑纱遮住了面庞。商霖只能隐约看到面纱后那双眼睛,冰寒无情,闪烁着阴狠嗜杀的光芒。
易扬笑着看了看脖子上的剑刃,泰然自若,“闻名不如见面,苏兄果然风采不凡,在下不胜荣幸。”
被唤作“苏兄”的男人握剑的手加了几分力气,一丝殷红的血迹渗了出来,看得商霖心头一颤。刚想开口,易扬却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阻止了她后面的话语。
“你知道我?”
“岭南游侠苏忌,江湖中一呼百应的人物,朕自然知道。”
他自称“朕”,苏忌却没显出惊讶,明显是清楚他的身份。
唇边露出一个冷笑,他轻声道:“陛下既然知道草民,便该清楚草民此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即将斩首的苏氏一族。”易扬笑得和气,“那一家人曾对你有活命之恩,如今他们要被处死,你自然不能不管。”
苏氏一族?商霖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霍弘找来的替罪羊,五日前已因刺杀君王的大罪被判了满门抄斩。
易扬对内情这般清楚显然出乎苏忌的意料,蹙眉思索了一瞬方道:“你知道我和苏家的关系?”声音阴沉了几分,已带着煞气,“你故意引我出来?”
“是。”易扬淡定道,“朕故意引你出来,但不是为了将你捉拿,只是想和你谈笔交易。”客客气气的样子,“如果交易谈得好,你不会有事,苏家人也不会有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苏忌不屑道。
“因为,除了相信我,你没有别的路可走。”易扬的语气十分从容,带着一股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笃定,“你大概已经发现了,现在外面有好几只箭正冲着你的脑袋,射箭的人全是羽林卫里的神箭手……”
他话还没说完,苏忌的剑立刻切入他肌肤几分,吓得商霖差点叫出声来。
靠!要不要玩这么刺激啊!
“陛下打算怎的?”苏忌冷笑,“将草民当场擒杀么?您觉得是那些人的箭快,还是草民的剑快?”
易扬轻叹口气,“朕不是才说了嘛,今次引阁下前来,不为捉拿。”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商霖,“不然这样,皙儿,去把门关上。”
商霖和苏忌同时一愣。
好歹也相处这么久了,商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打算。虽然觉得有些冒险,然而此刻也没别的法子,只好听话地走过去将房门掩上。
外面的人看不到室内的情况,箭自然也射不准了。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么?”易扬道。
苏忌沉默地与他对视良久,慢慢笑了,“陛下这般有诚意,自然可以。”顿了顿又道,“外面都说陛下昏聩,任由霍家父女拿捏,早晚性命不保。草民原本也这么以为,但如今看来,竟全是谬传……”
“外间的传言本就不准,听听就成了,万万当不得真。”易扬笑得坦然,脖子上的鲜血顺着滑入了半开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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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商霖坐在易扬身边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适才因为要和苏忌谈事情,所以只简单弄了一下,等他走了才有功夫仔细包扎。
商霖担心了一晚上,此刻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有些动气,“你怎么也不知道当心一点!就那么让他刺,你以为是在切冬瓜吗?这是脖子,切到大动脉你就等死吧!”
“谈判这种事情,比的就是个气势,我不出点血怎么行?”易扬笑,“你看事情不是解决得很好?”
商霖不说话。即使一开始不知道,这会儿她也想明白今晚的事情了。那个苏忌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侠,艺高人胆大,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他虽然姓苏,却跟汀州的苏家没什么血缘关系,只是在很多年前曾经被他们家救过,欠了一个大恩。此番苏家蒙此大劫,他自然而然要设法营救。
不过这苏忌真是简单粗暴,救人也不知道想点高明的法子,直接就提刀来干。他跟霍子娆是一个老师教的吧!
“我总觉得苏家内部藏着什么秘密,霍弘不希望被人发觉,所以此番借我的手名正言顺地除掉他们。他还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引苏忌来靳阳,一网打尽。我只是利用了这个机会,抢在霍弘之前找到了苏忌,把他拉到我的阵营……”易扬解释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瞅了瞅商霖的神情,“你不高兴?”
商霖活动了下僵硬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我很好。”
“你不高兴。”这回用的是陈述句,“因为什么?”
“我说了没有!你能不能别这么自作聪明?”商霖声音拔高了几分,下一秒就知道自己失态了,“我好困,回房睡觉了。”
她转身欲走,易扬却攥住了她的手,“去哪里睡觉?你的房间就在这里。”
商霖深吸口气,“在宫里人多眼杂就算了,在这里我不想和你睡一起。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还是适当保持距离吧。”
这话合情合理,易扬低头想了想,松开了手,“那你在这里睡,我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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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扬走了之后,商霖却久久没有睡着。她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本以为今天他是专程带自己出来玩,但事实上他只是要借这个机会引出苏忌。逛古董店也好,到处吃好吃的也好,都是在演戏给别人看。她想到自己这一天的雀跃窃喜,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她满心粉红色泡泡的时候,他却只把这个当成一桩任务。
太不公平。
懊恼地揉了揉脸,商霖觉得自己快被苦涩的暗恋心情搞得矫情兮兮了。
其实何必瞒着她呢?她又不是不明事理,他只要提前说一声,她一定会积极配合,他却非要让她空欢喜一场。
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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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两人回宫不久,皇帝微服出宫却遭遇刺客的事情就传开了。不到两个月就遭遇了两次刺客,不由让人感慨陛下大概是本命年不太顺利,需要穿穿红色辟邪。在听说这回的刺客是和苏氏颇有渊源的大侠苏忌之后,又对顽强不息的苏家产生了一股由衷的敬意。
一般人谁敢这么玩儿啊!
朝堂上自然因为此事炸开了锅,一些耿介的老臣直截了当地指责陛下荒唐,以万乘之尊私自涉险,将祖宗社稷置于何地?后来得知同行的还有皇后,抨击矛头立刻调转,开始怒斥燕国公主不识大体,更有甚者连狐媚惑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统统都是商霖的错!
千夫所指的商霖面无表情地听完入画的禀报,“呵呵呵”冷笑了三声。好你个易扬,利用她就算了,现在居然玩儿阴的!
她带着一股郁怒等在椒房殿,准备易扬过来的时候问个清楚,可谁知那混蛋居然避而不见,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她无奈,只好让入画去打听,这才知道“陛下怒不可遏,将原本定在今日处决的苏家人全部关回了天牢,说要利用他们把胆大妄为的苏忌抓到,一并凌迟”。商霖闻言沉默许久,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天易扬和苏忌开始正经谈判之后她就被赶出去了,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如今只能依据打听来的消息一点点揣测。
她想起那天晚上,那两个男人在屋内狼狈为奸,而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那一片橘色的灯光,觉得身上有点冷。她身侧不远便是埋伏着的弓箭手,她却在那里摆造型,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有侍女上前关切道:“主母,外间风大,奴婢带您去隔壁房间休息吧。”
她想也没想就斩钉截铁道:“不要,我怕他们俩搅基。”唬得侍女都愣了。
胡说八道谁都会,掩饰的不过是心中的失落。
一开始,她总爱说他们是战友,后来她对他生出觊觎,想要成为他的恋人。但无论她的想法怎么改变,他一直和刚认识时一样,心无杂念,只当她是个同路人。
他甚至不愿意告诉她他的计划。
商霖觉得自己很失败。别说得到男神了,就连赢得他的信任也不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就算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女人,我也不会喜欢你”。在这陌生的时空,他可不就只有她一个同类嘛!这样的环境下都没有对她产生点什么想法,还有比这更虐心的么?
纠结
商霖再次见到易扬是在五日后,当时她正百无聊赖地在庭园里荡秋千。这个秋千还是易扬让人给她扎的,只因某天晚上两人聊天,她说起小时候自家小区里有一个秋千,她很喜欢,但是小区里的小女孩太多了,她每回都要等很久才能玩一小会儿,至今都还十分怨念。他听完之后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无法理解这样的心情,然而第二天却命人给她扎了个秋千。明亮的日光下,他握着粗粗的长绳,一脸低调谦和,“小事一桩,你可千万别哭。”
很多时候她真的觉得他对她挺好,可现在想来,他那种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吧。就像他会花天价给表妹买古董花瓶,给她扎个秋千也只是随口吩咐一句而已。
“好玩么?”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惊醒,抬头一看,易扬不知何时已站到她的身侧,低头凝视着她,“当时你不是说这东西幼稚吗?我看你还挺喜欢的。”
她刚看到秋千时虽然感动,却习惯性嘴硬,确实说了一句“幼稚”,没想到他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商霖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易扬微微一愣,挥手示意入画退下,然后亲自给她推秋千。商霖措不及防,直到被高高荡起之后才忍不住叫道:“喂,你别闹了!让我……让我下去!啊——”
他一把抓住长绳,她的双脚终于触到了地面,惊魂未定地坐了片刻,忙不迭地逃离了秋千架。
“你这人……这么捉弄人有意思吗?”她气呼呼道。
易扬低笑几声,“我见到你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发闷,还是这样比较有活力。”
“我有没有活力是我的事,不要你管!”商霖炸毛。
易扬认真道:“我不能不管。你没听清楚么?你死气沉沉,我看了就心里闷,为了我能够舒坦,你得有活力一点。”
靠!强盗逻辑!
商霖懒得和他争执,转身就朝殿内走去。易扬过了一会儿才跟着她进来,慢悠悠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
“你生气,因为那些大臣骂你了?”
“不是!”
“那不然就是你觉得我不够义气,居然任由那些大臣骂你?”
“我说了不是!”
“总不至于……”他怪笑一声,“你是因为我一直没来看你,想我了吧?”
最后一句着实是个玩笑,商霖却被刺到了隐秘的内心,瞬间安静下来。
易扬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你……没有喜欢过人对吧?”商霖轻声道,“那你一定不能明白我的心情,所以别乱猜了。”
易扬看到女孩微微蹙起的黛眉,再想起她打从高沉离开就起伏不定的情绪,笑容慢慢敛去。
“这样啊。”他淡淡道,“既然那么舍不得,当时为什么不跟着他走呢?”
商霖诧异回头。
“说什么都过去了,其实不过是在逞强吧?”他继续道,“口是心非……其实挺没劲的。”
她知道他误会了,却不想开口解释,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他说,不是的,我不喜欢高沉,我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吗?
她不说话,他只当她默认了,神情更冷了三分,殿内气氛一时十分僵硬。
“那个,你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她先扛不住了,主动寻找话题,“苏家……”
她想,要是他愿意给她透漏点口风她就原谅他,不再计较他利用她这件事了。她实在不喜欢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她希望能帮上他的忙。
“挺好,都在计划中。”易扬淡淡道。
商霖眼中的期待暗下去,拈了一块枣泥糕几口吃了,转身就去让入画帮她准备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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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商霖从宫人口中听到了新的消息。陛下迟迟抓不到苏忌,恼恨之下亲自审问苏家人,却在审问过程中发现疑点。苏家家主口口声声诉说冤枉,称自己绝没有行刺过君王,大司马抓错了人。
朝野一片哗然。
皇帝不理政事久矣,此番难得认真一回就格外坚持,郑重其事地将此事交托给丞相谢遇,命其彻查到底。大家都知道谢遇与霍弘不合,揣测着陛下这个举动就是不信任霍弘了,一个个地都在坐等局势变化。
商霖捏了一枚钱币,在手里抛来抛去,感叹易扬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实在不错。前面做了那么多铺垫,为的不过是自然而然地找霍弘的麻烦,还得把找麻烦的差事交给他的对头。即使是为了自己,谢遇也不会让他们失望的。
刚刚感叹完这个,入画就进来跟她禀告,说陛下半个时辰前来了后宫,此刻正在含翠阁。
“他去那里做什么?”商霖诧异。
“好像是苏宝林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