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向梁家铭。他制止了一切吗?
“别看我,是阿伦克制了一切,没打起来。”
他亲昵的叫吴宇伦为阿伦,彭裔恩暗暗在心底哇了好大一声。
“什么阿伦,阿伦是你叫的吗?”吴宇伦果然气急败坏。“我是觉得打架不好啦,你又一天到晚要我们仔细思考,我决定先把打人的混账揪出来再说!”
梁家铭那端因为有他在场,自然压制一切,既然吴宇伦没喊打,气氛紧绷却不致造成械斗。
只是两派人马聚在一起讨论,路人们还是忍不住以为是黑道要火并。
梁家铭精准的分配任务,让被打但是还没送医的人描述打人的人的模样,两家公司各分一对人去搜索这挂人,然后他就急着说要来“救”彭裔恩。吴宇伦听到了自是莫名其妙,紧紧追问,才知道她的失联源自于被绑架。
不过跟这两个人原来在一起的事比起来,绑架变成小事了。
“所以……没事?”彭裔恩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紧张得要死,就怕上新闻,被渲染成黑帮火并,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
“我还算理智啦,最后一刻我按捺下来了。”吴宇伦嘿唷一声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折腾一轮累死了,我们要先走了,等有消息再互相通知!姓梁的!”
“我会。”梁家铭赶忙站起,“这只是一个证明而已,我知道是谁做的,抓他们只是为了让你们信服。”
吴宇伦微蹙眉,摆了摆手,吆喝大家快点离开别当电灯泡,“没看到董事长一脸需要人疼的样子吗?还不快闪!”
彭裔恩涨红了脸。这吴宇伦的嘴巴真的很贱,说什么谁需要疼……
梁家铭走回她身边,脱下外套将它覆在她身上,眼底充满了难受。真没想到因为他的关系,引出这么多事。
“走,我们先回家。”他搀起了她,看到她连脚踝都瘀青了,不由得再度怒火中烧。
她一拐一拐的走着,他看着难受,又打横抱起她,往车子走去,她没有拒绝,而是感受着最后的温暖。
“我一个人回去吧。”在车上时,彭裔恩突然幽幽开口。
“嗯?”梁家铭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转动钥匙。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她放大了音量,也压低了声调,代表一种严肃。
他错愕的一愣,转头望着她,不了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
“等等开车到你家后,我自己开车回去,你的东西我收好会再载出来给你。”她条理分明的说着,“以后你不要再进黑山,我们就此分手。”
“彭裔恩,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分手,我不想再继续了。”她面露厌烦,“我没被人绑架过,如果他们想对我做什么,你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吗?我也不想背上破坏别人感情的罪名。”
“那是紫庭一厢情愿!她自以为我们在一起——”
“如果你没有给她希望或是错觉,她怎么会误会?她是酒国名花,又聪明又有手腕,这种事怎么会搞错呢!”彭裔恩回吼着,“我也是女人,我看得出她是认真的,她会认真都是因为你!”
“这不是我该扛的罪!”梁家铭极怒的拍了方向盘,“你不能用这一点来跟我分手!”
“你横竖要负责的,我的人被打、收帐受到阻扰,乃至于我被绑架,全是因为她想帮你而衍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但这也不是我跟你分手的主因,我想分手是因为……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因为我迟早要回黑山当管家的。”
“这理由太薄弱,说服不了我。”他冷冷说着,却满腔怒火。
“我一直想谈段感情,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但是这段感情我牺牲太多,包括我的理智……二少爷已经康复了,我必须回去,你有想过未来吗?”彭裔恩带着笑意望向他,“你还要天天到黑山来跟我挤那张床吗?陪我在那里终老?”
“你已经不是管家了!”他紧握饱拳,“而且到那里陪你,我心甘情愿!”
“我们才认识几个月,我现在谈的是一生。”她严肃的凝着他,“你有打算这样跟我过一生吗?不,我要问的是——你有想到一生吗?”
一生。
这沉重的词顿时像万斤重一般压在肩头,梁家铭有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
他还没思考过一辈子这么长的事情,彭裔恩也点出重点,他们充其量不过在一起三、四个月的光景……一生?适合吗?他们之间的爱情不会风化吗?
梁家铭不再争论,彭裔恩也静静的不发一语,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结束,都跟刮风一样,几秒内的决定。
“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回黑山。”良久,他吐出的是一种她从未要他担的责任。
“黑山让我回去了。”她挤出一抹苦笑,“没问题的,它们已经同意我回去,重执管家一职。”
他凝重的锁住眉心。黑山让她回去?这一句话真是太让他匪夷所思了!
“黑山怎么跟你联系的?”
“黑山的精怪们自有办法,它们答应让我重新担任管家一职。”她淡淡笑着,“算是原谅我的过失了。”
梁家铭再度陷入静默,他看了彭裔恩几次,她都投以肯定的目光。
最后,他发动引擎,将车子往山下开去。
一直到抵达梁家铭家楼下时,两人谁也没有再对对方说过话。
没有挽留、没有疑惑,也没有气愤。
彭裔恩不敢多说话,就怕自己快哭出来的声调会被发现。她应该高兴的,因为她选择让自己不幸,可是却让更多人幸福。
梁家铭不敢承诺未来。他要怎么用四个月去衡量一生?他可以对紫庭有极佳的好感,也可以在一夕之间爱上彭裔恩,人生很难说,他还没有定下来的意思。
他有着远大的企图与野心,成家立业绝对不是这时候的抉择。
最终他下了车,拎过早上才准备好的行李袋,原本是要带去她的房间,与她度过黑山的冬天。
“这段日子以来,我很快乐。”她移到驾驶座后,笑了起来,“真的……非常谢谢你!”
她深深的鞠了个躬,站在车外的梁家铭百感交集,他望着那深黑的后脑勺,只觉得满腹的不快。
“就这样了,你……安全到家时还是传通简讯给我。”他拍拍车窗,没有正眼瞧她,也没有正式道别,转身就离开了。
弯着颈子的彭裔恩其实在颤抖,她紧咬着唇,泪水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伸手将车窗关上,她重新直起身子,踩下油门往黑山的方向驶去。
她从小在黑山长大,从小父亲就告诉她,他们家的其中一个人要成为白家的管家,也就是黑山的管家。
她曾傻傻的问,当黑山的管家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哥哥们都避之唯恐不及?
父亲说,因为当黑山的管家,终其一生都得待在黑山里,直到老死,就跟他一样。
她记得那时她天真的笑了,她觉得黑山好美,树叶上有许多精灵会跟她玩,陪着爸爸一起待在黑山,根本没有什么不好。
爸爸那时的笑容很复杂,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一直没得到,就不懂得失去的遗憾与痛苦……或许诅咒是为了他们着想,不让他们与外界有太多接触,这样就能安份的待在黑山。
如果没有遇到梁家铭,她现在的心也不会这么的痛……彭裔恩开始痛苦的抽泣着,泪水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禁不住踩了煞车,将车子停在路旁,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如果不是感受过什么叫被爱的话,她现在不会这么痛恨黑山!
她,恨死黑山了!
第10章(1)
分手那天,彭裔恩几乎没有办法自己开车回家,逼不得已之下,她打电话给大少爷。她不知道失恋会这么痛苦,别说她没法开车了,她心痛到连呼吸都有困难。
白玠恒从小跟她一起长大,除了上一代管家去世时,都没有见过她哭得这么凄惨,他们谁也没问,就跟未婚妻璎珞一人开一辆车送她回去。
璎珞后来才从知道她竟然交了男朋友,气急败坏的捶着白家两兄弟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跟她说。白玠廷这才说彭裔恩的男人不是别人,偏偏是跟他敌对已久的梁家铭。
他的眼睛之前已经复明了,因为想留欧亭岑下来,故意装瞎一阵子,结果却因为黑山的坏心妖魅引发一场误会,导致她搞失踪,当时还是梁家铭帮忙找人的。
结果这边才刚和好,那边就出了事……看起来不是吵架就是分手,只是两天后欧亭岑看见彭裔恩把东西都打包好,就知道是分手了。
彭裔恩没有给自己太多时间伤心,一来是要把这段时间暂代的工作交接给白玠廷,再来因为欧亭岑意外怀孕了,他决定迅速结婚,连带着白玠恒也打算结婚,不想再拖下去。
白家的子孙必须在黑山待到成年为止,因此当孩子出生后,就必须回到黑山,所以她有很多事可以忙,一来是帮忙少爷们处理婚礼事宜,二来是必须开始将婴儿房隔出来、加以布置一番,忙碌可以使人忘记很多事情,她几乎没有再踏出黑山一步。
只是当夜晚来临时,她会习惯性的只睡床的一半,以泪洗面,那是无法克制的泪水,她怀念身旁的温度,还有那手臂搂着的扎实感。
那天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络,她也不敢期盼手机会响起。
这是她的宿命,往好处想,等欧亭岑生了孩子,黑山会再热闹起来,她可以专心的照顾孩子,就什么也不需要再想了。
她总是这样催眠自己,然后在悲伤中进入梦乡。
只可惜屈服于宿命的是她,却有人完完全全不能接受——
璎珞气急败坏的冲进挂有“必讨债务管理公司”的大楼里,直捣黄龙。
“哪个叫梁家铭的?”她直接冲进公司,扯开嗓子就嚷嚷。
一屋子彪形大汉,见着短卷发的正妹一时错愕,她好像才是来讨债的,一脸怒气冲冲,目露凶光,就差手上没抄家伙了。
“怎么?”梁家铭早就听见吆喝声了,带着笑意走了出来。“你是?”
“你管我是谁,你是梁家铭吗?”璎珞噘起了嘴,“就是欺负小恩的人?”
小恩?他一怔,现在对某三个字特别敏感。“你是指?”
“少装蒜了,彭裔恩!你不是对她始乱终弃?”她指着他鼻子骂,一肚子火,“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欺负人,我跟你说——喂!你干么?”
璎珞的话还没说完,梁家铭立刻把她往办公室架,一票下属很识相的假装没听见,都在做自己的事。董仔失恋的事大家都知道,魂不守舍不说,人还有点放空,大家能不提就不提,偏偏今天杀来个正妹指着他鼻头骂。
“你哪位啊?”一把她甩进办公室,大门一关,梁家铭笑容就收了。
“我叫璎珞,白玠恒的未婚妻。”她挑了挑眉,“我问你,你觉得小恩哪点不好?要这样伤她的心?”
“谁伤谁的心啊!是她提分手的好吗?”他可冤枉了,“她被绑架,我心急如焚的跑去救她,结果呢?她二话不说跟我提分手!”
璎珞一愣。哇咧,小恩提的?
“啊,那我搞错了,是她不爱你喔?”她喃喃自语。
这句话像把利刃直捅梁家铭的心。“你是来找碴的吗?”他没好气的念着。
“没啊,小恩瘦了一大圈……你知道,她本来就不胖,现在搞得自己活像非洲难民。”璎珞歪了嘴,食指拇指绕出个圈搁在眼睛上,“每天眼睛都红通通的,只要看到她都知道哭过。”
梁家铭蹙眉,没吭声的回到座位上。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分手是她提的,因为她宁可回黑山当什么管家。”他淡淡的望向远方,“什么诅咒的……”
璎珞一惊,心虚的别开眼神。呜,那个诅咒……听说好像是她搞的鬼呴?
她曾是一只镜妖,对,不是人,是个镜子妖怪,但在成妖之前却是黑山的人,只是个普通女子,却怀疑丈夫跟一个订金钗发饰的贵族女孩外遇,因而与丈夫起了争执,当年争吵得很激烈,她误会太深,即使后来知道一切根本都是误会,那贵族千金早已订亲,真的只是单纯委托丈夫制造金钗而已……可是气愤之下失了控,她对那千金下了咒。
就是在下完诅咒后,丈夫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推入镜中,让她成了妖怪,而那满怀着幸福梦的千金也没有完婚。而被她深深诅咒……偏偏小恩,就是那个千金的魂魄投胎。
因为许多机缘,她与白玠恒相恋甚至回复为人类,可在还是镜妖时,她就看出小恩正是那千金魂魄,也是管家一族的血脉,前世未来都受镜妖的诅咒所苦。
当然这件事没人知道,因为千年前是她下的咒,她怎么说得出口啦!
她只记得诅咒其一是不允许她得到幸福,结果小恩意外交了男友,听说还如胶似漆,她都快高兴死了,结果……居然又听说分手了!
唉,她连找个缝想要化解、改变诅咒都不知道从何下手,呜。
“有一点我很介意,她说黑山的妖魅答应让她回去当管家,原谅她违反七点的禁令——这是真是假?”梁家铭突然开口,唤回璎珞的神智。
她挑眉,眼神里充满质疑,“有这种事?”
“我在问你啊,你对黑山熟不熟?那些家伙很烦,一天到晚出现在玻璃里、镜子里,说服我把彭裔恩交出去,说她是被诅咒的灵魂,不该受到保护,应该要交给黑山处置才对。”他有些不耐烦,“我拼命拒绝,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女人跑去跟彭裔恩联系,再跟她说黑山原谅她了。”
这太矛盾了!妖娆女人跟他讲话时,把彭裔恩说成一副危害人间的生物般,仿佛应该快点藏进黑山或是除之而后快,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劝彭裔恩回去,说只要她愿意回去当管家,就原谅她的过失。
“什么女人?”璎珞逼近办公桌,紧张的问。
“很漂亮的女人,相当妖魅,不过一看就知道不是人。”梁家铭摩娑着下巴,“一边要我交出彭裔恩,一边又叫她回去,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对!不合常理……”她倒抽了口气,“黑山的妖魅是离不开黑山的!”
“嗯,黑山的……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倏地站起身,“什么叫黑山的妖魅离不开黑山?那我看见的是什么?”
“要有附身的东西才有可能,要不然世界早就大乱了!”璎珞开始喃喃自语,“必须有依凭!像我是镜子,那个女人一定是附着什么东西出来的……”
“你是镜子?”梁家铭已经绕出了办公桌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揪了起来,“你在说什么?你也不是人?”
“曾经不是啦,但我现在是了!放开我啦!”璎珞又踢又打的,“我跟小恩同一阵线的你知不知道!”
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慌张的深吸了一口气,要她镇定的好好说。
“什么东西都有可能吗?”
“不,我是镜子的妖怪,专门的镜子才是我依附的地方,黑山的妖魅必须附在有灵性的器物上……”璎珞在梁家铭的瞪视下觉得压力超大,“你可以不要靠这么近吗?我很不舒服——”
“快说!”他咆哮起来。
“凶什么啊!我已经不当妖怪很久了,以前都——啊!”她啊了好大一声,眼睛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却看着天花板,“人!是人!”
“什么?附身?”
“对,人原本就是最容易附身的,只是每次进黑山都被吃光,来不及附身!”璎珞焦急的说,“有人进入黑山,但是在被瓜分前就被附身了,妖魅依附着活动,你说它们诱惑你把小恩交出去?它们要小恩做什么?这不合常理啊,黑山要动手就直接动手了……”
“因为我保护着她,一起出入黑山,它们下不了手。”梁家铭凉凉的说。这个璎珞真的是状况外——她真的是妖怪吗?
“你?你什么东西?”她说话很白,“跟欧亭岑一样唱歌就能驱鬼吗?”
他挑高了眉,忽然附耳在璎珞身边,叽哩咕噜,只见她眼睛越睁越大,跟着倒抽一口气——
“天啦!”
“好了,快点,然后呢?”
“然后?哪还有然后啊!”璎珞直接就往外冲,回头见他还呆在原地,焦急的大喊,“快点回黑山,黑山要的是小恩的命!”
这太明显了!黑山一直不出手,是因为有梁家铭在她身边!
啧!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跟他照过面的妖差很大啊?他抄了车钥匙就跟着往外奔,一屋子员工都非常认真的在做自己的事,没人在看他们演哪出。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那天是自己开车回黑山的,人好端端的。”虽说他也紧张得要死,但是分手时有特别交代她,到家得传简讯给他的。
“那天是我跟玠恒开车载她回去的,她哭得跟什么一样,连水都喝不下去了还开车!”她斜瞪他一眼,“我是镜妖,玠恒是白家人,左右护法怎么会出事。”
梁家铭倒抽一口气,似乎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黑山的妖魅在骗人?
“黑山究竟想对她做什么?”他加快两步赶上她。
“被下咒过的灵魂特别好吃,尤其千年的流转,她身上流着咒术的血,大家都会抢着要的!”璎珞紧锁眉心,“妖最喜欢这样的食物了!”
“跟她违反七点必须到家的禁令无关?”为什么说来说去就是没提到这点呢?
璎珞急得快把电梯按钮给按烂了,忽然停下动作眨了眨眼。对哦,小恩因为这个男人,违反管家禁令啊!
“喂!”梁家铭在她面前弹指,“你说话啊!”
“我不知道啦!对啊……为什么?这太怪了!”
违反就只是去职吗?去职后,黑山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
这不对啊,这么简单的话,当年某个管家只要七点后不回家,一辈子打死不踏入黑山不就好了,何必这样死守黑山千百年?
“你到底……我换个简单的方式问,管家如果违反禁令会怎样?”
电梯终于来了,他们急急忙忙的进入。
璎珞紧抿着唇,表情颓然,“我不知道!”
她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来。奇怪,当年那个诅咒到底是怎么下的?
梁家铭完全傻掉。不知道?这能算答案吗?“她不知道、白玠廷也不知道,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诅咒到底是在讲什么吗?”
“就管家只能待在黑山,七点前必须到家,还要拿跟屋子一样多的黄金交换自由啊!”璎珞回以大吼,说的跟白玠廷、彭裔恩说的都一样!
“然后呢?最重要的‘否则’是什么?”
“不、不知道啦!”这答案也跟其他人一样。
“天啦!到底是你们搞不清楚状况,还是下诅咒的人有问题?”梁家铭觉得头好痛,他真想撞墙,“这诅咒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家伙下的!”
“我啦!”璎珞直觉性的回着,还怒气冲冲。
前额还贴在电梯壁上的梁家铭愣住了,缓缓的回头看着双手抱胸,不知道是在火大个什么劲的她。“你?”
“就、就我啦!千年前的事了,我怎么记得!”她咬着唇,一脸懊悔不已。
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他们用跑的冲向车子,因为璎珞说,今天彭裔恩要去帮他们跟婚纱顾问公司谈事情。
“你真的是妖怪吗?很逊咖耶!”
“……”
手机、钱包、钥匙、计划书,站在玄关的彭裔恩再次检查皮包,拿下挂在墙上的车钥匙。今天她要去跟婚顾公司看企划,大少爷二少爷的婚礼就全掌握在她手中了。
望着外头,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连要出黑山都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担心出去会受到什么伤害,而是……她回头看着地上的箱子跟行李,她必须要顺道去找梁家铭,把东西还给他。
他买给她的衣服、皮包、鞋子跟所有的饰品,她都放在里面了,如数奉还,那些东西她也用不着,还是别留下来的好……不是绝情,而是自私。
她不想睹物思人,连看着他的礼物都会鼻酸。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只要一静下来,她觉得自己就会发疯。
不该犯忌的,一直单纯的在黑山那有多好,不会心碎、不会难受、不会回想着曾拥有的一切,更不会怀念温热的胸膛、火热的吻,还有扎实的手臂。
未曾出现在生命中的,本不该出现。
她好怕看见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冰冷的眼神、怨怼的态度,或是自己会无法克制的渴望他的拥抱……
还是不要送到公司去,直接交给他住所的大楼管理员好了。
彭裔恩决定逃避。她这一生连黑山的宿命都没逃过,现在,却选择逃避一个男人……其实她根本是逃避自己的恋情,不想去触碰跟幸福有关的事。
这就是诅咒吧,她苦笑着,拎起行李准备出门。
喀哒喀哒……身后传来门的碰撞声,彭裔恩倏地回首,惊讶的看着厨房方向,后门那道纱门正被风吹动,不停地碰撞着。
她明明锁好的啊!她立刻放下袋子,朝着后门走去。厨房边就是后门,那门向来用闩子扣好,怎么会无缘无故松开?
小心翼翼的走到厨房,门果然喀哒喀哒的碰撞着,她上前检视闩子,不意看见庭院里的不速之客。
“紫庭?”彭裔恩惊愕的推开纱门,简直不敢相信这女人会出现在白家后院。
她穿着她们初次见面时的紫罗兰色小礼服,但却任凭一头长发披垂在身后,她就站在庭院里的枯木之下,仰望着树叶间的光隙。
普通人,不可能进来黑山,甚至来到别墅……更别说紫庭是从哪里进来的?她一直都在家里,家里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她没见到紫庭来啊!
她幽幽的开口道︰“要去找家铭吗?”
彭裔恩不得不说紫庭真的非常美丽,仰首的角度看得见颈部优美的线条。
“我只是要把东西还给他。”她不可置信的走进庭院,“你怎么进来的……我家明明没有人……”
“你该注意的不是这种小事。”紫庭吃吃笑起来,正首,再转而看向她,“你要想的应该是,你会怎么被吃掉呢?”
咦?刹那间,紫庭突然变得丑恶狰狞,张大的嘴里是可怕的利牙,冷不防的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彭裔恩大吃一惊,急忙的想先退回屋里,才回身,土里的藤蔓竟在眨眼间爬上纱门,紧紧缠绕住,将门口全数堵住了。
“好不容易诱你出来,哪有再让你回去的道理!”紫庭咆哮着,伸长的利爪朝着她挥了下去。
她迅速的闪躲,训练良好的运动神经一一复苏。
她总算明白了,紫庭不是人……她身上有别的东西,例如……黑山的妖魅!
“为什么?”她踉跄的与紫庭换了位子,人退到庭院另一端去,“我是黑山的管家!黑山重新接纳我了!”
“对,接纳!我们一直想要接纳有诅咒的血脉!”紫庭放声大笑,一点都不像她,“我们想吃你已经很久了!”
“因为我违忌吗?”彭裔恩一边喊着,一边寻找可以用来挡御的武器。
“违忌?呵……哈哈哈!”紫庭分贝很高,笑起来像指甲刮玻璃般的可怕,那不是她原本的声音。“你还搞不懂吗?”
咦?彭裔恩蹙眉,她已经物色到地上的木头了。
“你的诅咒早就已经解开了。”
第10章(2)
什么?她瞪圆双眼,看着紫庭飞快地朝自己冲来,一阵狂风乱刮,她可以感受到还有其他妖魅正从四面八方而降。
她俯身抓过地上的木头,脑子里正在呐喊——她的诅咒是什么时候解开的!
棍子朝紫庭挥去,她不费吹灰之力的轻轻一挥,就将树枝粉碎,逼得彭裔恩踉跄倒地。她的眼前除了紫庭外,还有一堆魍魉鬼魅,个个都淌着口水望着她。
“说好的,头是我的!”
紫庭划出笑容,仰视的角度与光影的错置,让彭裔恩看见她身上有另一个重迭的影子。
她不要死在这里!如果诅咒已经解除了的话,那她、她跟梁家铭——家铭!
“裔恩!”
梁家铭的声音忽然传来,紫庭错愕的回身,紧接着高壮的身影立刻冲向前,滑到彭裔恩的身边。
“唔唔唔……”一大票魍魉们纷纷后退。该死的人又出现了,碰不得啊!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该再进黑山的!”紫庭指着梁家铭大吼,“你没跟他说吗?不许他进黑山!”
“今天才要说……”她暗自庆幸,当天说不出口真是好加在!
附在紫庭身上的女妖显得既愤怒又困惑,她忿忿的瞪着到口的肥肉,双眼瞬间充血,一脸想下手又不敢下手的模样,紧接着,屋里传来巨响,让她不由得往里看去。
“镜妖!”紫庭咆哮出声,“你碍什么事?不防碍用餐是妖界第一守则!”
镜妖?还有一只?彭裔恩紧扣着梁家铭的手臂,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她摇头低语,“你为什么要来?”
“不来,难道要让你被吃吗?”他搂着她。说什么傻话!
几秒后从厨房门口冲出一个女人,手里还抱着一堆竹简,气喘吁吁,“花妖,搞清楚,我现在不是镜妖了喔!谁管你什么守则,我是支持小恩的!”
“支持?”紫庭怒不可遏,梁家铭暗中拖着彭裔恩往屋子移去,当年你对她下诅咒时,怎么一点也没支持她!“
什么?彭裔恩听得明白,她诧异的望向璎珞。璎珞对谁下咒?
“你很多嘴耶!”她果然一阵慌张,“对啦,我当年是对她下咒,那又怎样?我知道一切是误会后很后悔,所以我来弥补!”
她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竹简,这里记载着当年她下的诅咒……写在哪、写在哪里呢?黑山不是会自动记载吗?当初她喊出来时,应该就刻上去了啊!
紫庭尖声嘶吼。她怎么会把难得一见的珍馐放走呢?整个庭院上的花草倏地急速生长,缠住了彭裔恩的手脚,而且持续向上攀爬,甚至也想要打算攻击璎珞。
璎珞本是镜妖,其实黑山不会对她出手……但是妖跟妖之间还是会互相残杀,她深知这点,挑起一抹笑后退了一步。
进入白家别墅,谅花妖也不能奈她何!
“紫庭,你到底要什么?”梁家铭毫发无伤也没被困住,站起身冲到她面前,“为什么要这样苦苦相逼?”
“滚开!”面对他的逼近,紫庭却是略微后退,“这不关你的事!”
“家铭!她不是紫庭,她被附身了!”彭裔恩拼命扯断花草藤蔓,它们却是越卷越多,“走开……”
“都一样,为什么要针对裔恩?”他对面前那面容扭曲的女人毫不惧怕,“要怎么样你才会放过她?她已经答应终生都在黑山当管家了,牺牲了自己的人生,你还想怎么样?”
“梁家铭,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妖魅与食物间的纷争!”紫庭忿忿指向屋子,“离开,你已经放弃了她,她已经与你无关了!”
“呀——”彭裔恩的挣扎不及藤蔓生长的速度,瞬间就被拖回地面。
梁家铭回首看见她的下半身都快被植物覆盖了,一把火窜烧上来,“谁说跟我无关,我爱她!我甚至愿意陪她待在黑山一辈子!”
彭裔恩不敢相信亲耳所闻,她勉强抬首,眼泪从眼眶中不自觉地滑落。
“你们要什么跟屋子一样的黄金也没问题,我已经打算把公司卖给白玠廷,你等着,我会把黄金倒在屋前,换彭裔恩的自由!”
反正诅咒又没说跟哪间屋子一样多,他早跟白玠廷取得联系,要拿卖掉公司的钱换回彭裔恩的自由,并切断这该死的诅咒!
打从她提分手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就知道,黑山才是他与她之间的绊脚石,他死都不会分手!
认识彭裔恩前他想的是事业的合并,爱上她之后,他想的只有怎么样凑到跟屋子一样多的黄金……卖掉公司是唯一途径,加上他在大陆已另有投资,这不失为一个方法。
他要把她救出来,让她远离这该死的黑山,回到他的怀抱。
一生很沉重,但是放弃她……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说不出的感动在彭裔恩心中回荡,她应该要飞奔上前,给他无数个激动的吻,但是……她现在被往土里拖去,藤蔓缠得她好痛,几乎要切开她的肌肤!
她应该要说,她的诅咒已经解除了才对……但是她现在痛得说不出口!
“我找到了!”璎珞的声音从厨房的窗户传来,“我当年是说,除非跟屋子一样多的万两黄金或是寻获灵魂伴侣,否则黑山永远需要管家!”
她脑子里闪过过往的一幕幕画面,终于得以重组。
在镜子前方的女人疯狂的喊着,她指着站在玄关处一脸恐慌的女孩说着,“我诅咒她的血脉永远出不了黑山,世代为白家奴仆!若非有人愿意以与屋子一样多的万两黄金交换,或是得到灵魂伴侣,否则黑山永远需要管家!”
花容月貌,一心期盼带着金钗成亲的富家千金顿时发出凄厉惨叫,她被地板下的吸力往下牵引,整个人活生生的被拉到地底去;同一时间,丈夫失控的将妻子推入镜里,也下了另一段诅咒。
七天后,别墅后院的土里冒出一株鲜红橘的花朵,花苞巨大骇人,从里头吐出了还活着的富家千金,那花妖对当代的白家主人说,这个女人的血根已经长全,自此以后将与黑山脉脉相连,永远斩不断。
女孩的未来与婚姻全数泡汤,前来找她的未婚夫被黑山吃干抹净,她只能在黑山里待了下来,照顾颓丧的男主人的起居,男主人因没办法呼唤回自己的妻子,用尽方式为镜妖封印了记忆,希望她能重生却始终未果,不到三年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