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国偏安于多山地带,土壤紫黑肥沃且盐铁丰足,百姓安居乐业,不思外拓疆土。然而淮安国却不满足于江南鱼米之乡,数百年间屡屡开启战端,令山岳国苦不堪言。
就算如此,山岳尚商,淮安尚武,这是数百年里延续下来的,想要山岳百姓忽然之间抛弃礼乐执刀枪参与征伐,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若不使得全民皆兵,凭淮安国目前节节攀升的国力,山岳国土定会被逐步蚕食。
叶云清已经被皇帝允许进入议事房听议朝政,每逢与苏希洵在一起,总是愁眉不展。
那年正是中秋,苏希洵与叶云清在屋顶上对饮,酒兴上来,苏希洵忽然说:“我们去建个寨子吧。我们二十年前被大败于槐下,议定永不得在边界树立军营。既然淮安不许我们立军营,那我们立匪寨总是可以的了吧。反正都是换汤不换药的事情。”
一句话引起了一夜长谈,第二日酒醒后悔不迭,可惜叶云清早已听入心里,深以为然,不等苏希洵点头同意,就禀明皇帝,将他五花大绑地绑上了雁过山,此后就过着亦兵亦匪的生活。
苏希洵年轻时,曾经有着各种各样的梦想,他不需要家里人的重视,不需要考取功名利禄。每日有三餐饭填饱肚子,有片瓦可以栖身,就很足够了。然后他可以轻轻松松地,牵一头小毛驴,走遍山岳各个村寨,看遍美景喝遍美酒,渴了就找一眼山泉,饿了就猎一头小鹿。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才是他最喜欢的。
而不是现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从理想里回到了现实。郁闷地揉揉额头,耳鸣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最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将叶云清接回来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过,奔波往返于雁过山与周边郡县之间,实在有种一截蜡烛两头烧的感觉。
周边郡县都是新征的兵源,哪里都不愿意把军队划拨上山。眼看这一批的匪兵快要到期返乡,到时候青黄不接,恐怕不能抵御新一轮的剿匪。
他为自己沏了一杯热茶,走到窗台前拉开靠山崖那面的窗户,山风便呼呼的灌进来,手心里的茶热腾腾的冒着白雾。黑暗里,山崖下的浓密树丛都显得深浅不一的乌黑浓重,仿佛巨大的破口,那一端是通往地狱的深渊。苏希洵喜欢这样的感觉,脚踏实地站立着,可是眼前是危险,是啊,眼前到处都是危险。
做起这么大一个山寨,危险重重。如果让淮安拿到确实证据,肯定会举兵来犯。于是苏希洵每年都有近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了扰乱视线的工作上,一忽儿在淮安散播黑旗寨是山岳军营的消息,一忽儿又散播山岳各郡围剿黑旗寨的消息,过往商队不论是从淮安出发的还是山岳出发的,一视同仁地打劫,只不过所有战利品大部分都纳入了岳上京的公库。
他现在在拟定一个计划。既然匪兵不能长久,那么就干脆建立起真正的匪帮,春末开始就向全国招纳妇女上山,兵丁们有了家眷,就不会老想着下山归家了。
门口被咯咯地敲了三下,苏希洵说道:“进来吧。”
门开处,走进一个墨绿装束的少年,将一个包裹和一柄弓一个箭囊拿了进来,放在书案上道:“二当家,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过来了。”
来人是苏希洵这两年培养的一个贴身护卫,名叫阿刚。资质上佳,轻功尤其出众,更难的的是,他在处置事情上比其他同年龄的人要有头脑。
苏希洵回到案前,将茶盏递给阿刚道:“我还没喝,现在温的,你润润口。”说完腾出手开始翻检案上的东西,随口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我办事,您放心。我进去的时候,丁大哥都没发现,在地窖里摆弄他的宝贝药物呢。至于那个女人,睡得很熟,没发现她的东西被拿出来了。”
“做得很好,你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我看完你立刻送回去。”
苏希洵最后在包袱里找到一张包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开一看,是一封休书,下面签有徐灿的大名,盖了他的花押。
休书的内容比较熟悉,他有点印象。最后恍然大悟地想起来,他曾经因叶云清的要求写了一封“休书”,那天夜里还曾就休书该怎么写展开了,虽然身上还有几片金叶子,不过山上的必需用品是定时发放分配的,有金子都没处用。
犯愁,真是犯愁,难道从今开始,她就要靠吃软饭维生么。丁孝脾气再好,她都是会觉得心中含愧,前些日子天寒水冷,连衣服都是丁孝笑嘻嘻地抱出去洗了的。
丁孝看出她心里有事,这日早饭和她说道:“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你气色也比前些日子好很多。不过我不指望你能挑水打柴,这些活儿都是男人做的,你帮我抄录一下药名,做些分类整理就是。”
宁非点头道:“这活儿很好,要不我真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么了。”顿了会儿又道,“这几天我觉得力气回来不少,总是躺着坐着也不是事,没病都要养出懒骨头病来,等天气再暖和些,连洗衣担水的事情也交给我吧。”
丁孝惊奇道:“换洗衣物交给你没问题,可是担水你能做得来吗?”
宁非说:“我在乡下的时候可是做惯这种事情的,那时候用的桶比这里的都大。”
丁孝半信半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好了。可不要到时候担不起水哭鼻子,不过你要是在山道上摔断了腿,我倒是能帮你正正骨,外伤骨伤我最是拿手。”
“……丁孝,你真的很欠扁啊。”
“欠扁?”丁孝疑惑着,不明白什么意思,宁非别了他一眼,站起身收拾碗筷去了,留他一个人迷糊。
丁孝与其“娘子”夫唱妇随、和谐恩爱、举案齐眉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山寨,不少人慕名而来。
各行各业都有“农闲”、“农忙”之分。对于山寨匪徒而言,冬天是最最清闲的时候。淮安国的商人每到冬季就成了冬眠的青蛙,缩进窝里不露头,匪徒们成天无所事事,只能在大小匪头们的调教下操练操练再操练,变得皮糙肉厚个个欠扁。
整个冬天一过去,到了草木蓬生的春天,男人们就成了发春的公猫、发情的雄狼,四处躁动着叫嚣着找点儿不同寻常的发泄点。
那日大雨之后,丁孝金屋藏娇的事迹早已风传,现在再听说那位“小娘子”每日必随丁孝在场院里分拣药物,丁孝帮人配药时则帮衬着记录取药,个个如打了鸡血一样的终于舒畅了。终于摆脱了卡文的困境,今天晚上先把更好的部分发上来,我18日回家后恢复更新。】
【压寨奶娘的心事】
苏希洵拉着阿刚躲到树木后,一巴掌拍上阿刚后脑勺道:“你小子行啊,撒谎越来越溜了,跟谁学的?”阿刚摸着后脑勺小声道:“还不是跟您学的吗。”
“她今天怎么出来了,昨天还听说她不生事不闹腾,乖巧柔顺的。”
“谁知道,看样子像是出来担水,不过就她那小身板子,不被压塌了才怪。我想着,或许是因为她今日要有‘行动’了。”
苏希洵疑惑道:“不能吧,她才上来几天,能查到什么啊。”
“跟着她,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苏希洵自从上山后,就很少亲自做这种偷鸡摸狗一样的事情。他在淮中京入皇宫盗药时,照样肆无忌惮地闹得满城皆知,现在不但躲得偷偷摸摸,并且跟踪的对象还是个女人。不过他不觉得心里有愧,反而兴起了一种兴奋。跟踪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像是吃饭睡觉一般简单,屏息静气放轻脚步隐藏身形,样样做得顶尖儿地好。
宁非是真的什么都没注意到,她要知道身后跟了两个尾巴,冤都要冤死了。今日出来的确不是有啥异心,而是想到江凝菲以前做童养媳时,每日必到河边担水回家,家中粗活重活一力承担。这个身体现在如此不济,如果加以锻炼,也许能够恢复往日的利索。
还没到山溪边,听到了潺潺的水响,其中隐约有男人发出挣扎般的唔唔声。她想起丁孝嘱咐的事情,停下了脚步,对山溪那边喊道:“那边有人吗?”
不多时,就听到那里传来人声:“是女人!快快快,你这混蛋,把我衣服拿过来。”
宁非听到此处,知道果然有人在那边洗澡的,乖乖儿停在那里不动了。阿刚看得拿不定主意了,也许真的是来担水的,不然那边都是山上的人在洗澡呢,她过去能和什么人接头?
宁非等了不多时,听到扑腾扑腾的声音,一个头发上湿淋淋的并且衣服都没穿整齐的汉子低着头一溜烟般冲过去了,紧接着几个汉子炸腾着从后面紧跟了上来,又笑又闹,经过宁非身边时,惊奇道:“这不是丁孝绑上山的便宜夫人吗?”
宁非看得有趣,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前面那人好像很羞恼啊。”
几个男人哈哈笑道:“他打赌赌输了,按约定……”说到此处,互相间看了一眼,仰天大笑,不约而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又怕宁非误会,连忙有人补充道,“你放心吧,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真的,只是在他屁股上刺了几个字,他以后回家给他家那口子给看到了,得笑到死。”
“你说的什么话呢,在大妹子面前哪里能提那屁不屁的。”
“不叫做屁股,那还能叫做什么?”
“要叫尊臀。”
宁非干笑着道:“我没那么大好奇心,只是看着觉得很有意思的样子。”
男人们看到她拿着水桶,有人问:“大妹子是来担水的?丁家大哥也真是,这种活儿怎么能让你来做,桶给我们,包管立刻给丁孝的水缸里满得再装不下水。”
宁非道:“哎哎,谢谢了,我好不容易征得他同意过来练练手。”
众男人咋呼着不信她还能提起两桶水来,宁非无奈已极,只得任他们跟自己到了溪边,让他们看着自己装了半满的两桶水,挂上扁担两头,然后上肩。
两桶水乍一挂上肩去,还有些不适宜。江凝菲以前担水是几乎满桶的,回到家中水都不泼,现在还是退步了许多。这种生活其实真的不错。生活本来就是辛苦的,不同的是辛苦的是身体还是心灵,宁非是宁愿累死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到江凝菲以前那种生活的,成天钻营着获取男人的宠爱哀怜,简直太痛苦了!
宁非那个时代,有很多话本故事,有一个贤妻故事讲的就是类似于江凝菲的,有个商人纳了妾,正妻看着那妾觉得很不顺眼,趁男人出去行商时寻由头将妾重重责打了一顿。等男人回来,妾顺从隐忍地什么都没说。忽然有一天,家里遭了匪贼,妾指挥仆人围追堵截,自己抄起棍子把那些匪徒打得屁滚尿流,众人方知原来她武艺超群。妾备受赞扬,成就一段传奇故事。可是这样活生生地把自己给束缚在三从四德的框架里,那个妾心里是真正甘愿的吗?至少,江凝菲临死前,终于生出了懊悔和疑惑。【感谢读者xiaok5757帮助查询,这个故事出自《聊斋志异·妾杖击贼》】
男人们惊呼着:“看不出来!实在看不出来!”
山上女人被宠得娘娘一般,还真少有挑得如此利落的。这时候想起丁孝不断跟他们重复的“杀狼事件”,尽皆大惊失色道:“丁大哥说的莫非是真的?你一个人杀了两头狼吗!”
那日宁非一人对付六狼,后来丁孝只看见两头倒毙在附近的,也就这么以为了。
一人道:“丁孝那家伙惨了,娶了个力大无比的娘子。”
宁非无可奈何道:“他什么时候与我结亲了?我不过是一个弃妇,被他好心拣了回来。”
“当真?丁大哥确实与你没有关系吗?”
顿时引起更大的马蚤动,开始有人嚎着:“嗷嗷嗷,机会来了!”然后男人们欢乐地包围住她,不断地询问她诸如年龄、生地、家中父母的情况。
宁非一只手稳着水挑子,一只手捂额不语,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遇到类似的事情应该缄口不言,否则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男人们途中不断要求帮宁非接挑子,最后惹得宁非停下脚步,忍无可忍地道:“求求你们少折腾我吧!”
阿刚看得有趣,低声对苏希洵抱怨道:“以前哪见过那些家伙这么积极,态度全都不一样了。”
苏希洵则是满怀感叹:“果然,非常有必要招许多女人上山啊。”
阿刚愤怒地说:“被他们这么一闹,我们还跟什么呀,没戏了。”
苏希洵拍拍他的肩膀道:“出去吧,躲着做什么,没必要躲了。”说完拉着阿刚出了林子,从石阶过道上赶上去。
不多时有人看到了他们,前面围着宁非献殷勤的男人们纷纷道:“二当家早。”
宁非听到这一连串的问好,先是一怔,转头看时发现是苏希洵,顿时不知道当如何反应,私心底下肯定是很不待见这个举止轻薄的男人的,但是丁孝好歹算是他的手下,她又是托庇于丁孝家中的,正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想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应该用成年人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因而暂且压抑了厌恶,向苏希洵问了好。
苏希洵越发感到讶异,一路上找不到话题,只得问道:“你担这两桶水不觉得重吗,要不我帮你提一下吧。”
“谢过二当家,宁非习惯的。”
“……”
有苏希洵压阵,那几个大男人不敢造次,才到岔道口就纷纷找借口离开,离去时不忘对宁非大抛飞眼,有人殷切要请她闲暇时到屋中坐坐,并以性命保证“绝对不会做出非礼之举”。其余人均笑道:“你的性命?那是什么玩意儿,宁妹子要那种玩意儿有什么用!”
听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对话,宁非连身后跟了个催命鬼都忘了,跟着笑起来,与他们挥手告别,重新挑起担子时看见苏希洵居然还没离去,瞬间绷紧了身上的弦。
此时只有她和苏希洵,连阿刚都被一众粗壮汉子嬉笑着拉走了。
宁非眼角余光瞟见的确是没人,岔道口被一人多高的茅草遮得密密实实,大概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过来了,立时说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求你放过我吧。”
苏希洵讶然道:“放过你什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前些日子轻薄她的事情,顿时缄口不言。他讷讷了片刻,忽说道,“我记得你从淮中京带来一些丸药,怎的没吃?”他也是前些天翻看宁非的包袱没找到,可是看她气色又不像调理过的样子才问的。
宁非一愕:“你翻看我的东西了?”说完沉默,检查她随身所带的东西是必然的,她能够理解。可是感觉还是很不好。宁非心情不好,脸上自然不会好看到哪里去,长相虽然是年轻,可也能让人产生“此女不好惹”之感。不是那种虚张声势实则色厉内荏的,而是确确实实让人觉得再说下去或许双方都会难堪了的。
一时间气氛更是冷凝,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苏希洵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自己走了。
苏希洵以前是以精力旺盛而闻名,除了处理自己负责的事务外,常常连叶云清的部分一并承担起来,以至于在山寨里有了“压寨奶妈”之称。虽然他曾经以雷霆之势铁血手段镇压过数次,总是离离原上草春风吹又生。
就算公务再繁忙,每日所占时间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剩下的精力就都放在好好操弄山寨儿郎上面了。这些天,剩余的精力似乎有了其他的转移点,心里像挂了什么东西放不下来。
宁非绝非美色,并且苏希洵也是对美色没有兴趣的人。只是几次见面的情况都很特别,想起那种潜藏针锋的感觉,心情就止不住高昂况,只说骑兵都是骑马到了敌军军阵面前,当即下马挥刀作战,无人于马上直砍直杀。究其原因,盖因时人骑马均无鞍鞯马镫,在马上无法固定自己,无法调换姿势,控马尤其艰难。
宁非在马身胸前肋下束了布条,双腿插入进去,如此下山既快且稳。山上不乏明岗暗哨,看见她居然能够纵马下来,均觉得惊异之极。路上遇到多少个岗哨都不记得了,所幸阿刚的腰牌是挺好用的,再加上宁非粗略一说,大家都催促她赶紧往西山赶,有的地方还出人将她引到下一个岗哨去才返回。
太阳过了天中渐渐西偏,山里面的空气是潮湿而闷热的,宁非身上不知道出了多少汗,最里面一层衣裳湿了,风都吹不干。她渐渐支持不住,眼前的坡道飞快地倒退,变成了一格格震荡着的场景,额头鬓角除了许多汗,可是留不住,一忽儿就被颠簸的马匹给荡掉了。
快到山脚时,终于再度被人阻住。
宁非转过一个山角,隐约注意到十丈开外就有一个半人高的竹架子,形状类似民国时期的三脚栅栏,还没到近前,跳出几个身着墨绿短打的大汉,手上皆持有精钢砍山刀,大喝一声:“妇人,往哪里去!”
此处道路狭窄,闪避高悬,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遇到险情,几个大汉杀不了多少敌人,却能在敌人破关之前发出警告。宁非左右顾盼,发现附近的确还有零落的山洞或树屋,应当还有其他寨众在此居住。现在日横当空,可能正在补眠。
她勒紧缰绳,双脚夹紧马腹,枣红马停了下来。一个粗眉大眼的方面大汉走上前,从旁扯住缰绳问道:“这位妹子往哪里去?”
宁非道:“敢问这位大哥,今早是否有一队人从山上过,要去西路‘做买卖’的吗?”
那汉子道:“有。”
“丁孝可在里面?”
“丁先生也在里面。”那汉子道,“你找丁先生有事?”
宁非大喜,头一段路无人带领,她生怕自己选错了岔道,现在终能松了一口气。她生怕阿刚爹撑不过去,三两句话把事情说了。那汉子半信半疑道:“阿刚爹我见过一两次面,但山下不同山上,此处乃是攻山要冲,随意不得出入,你有没有通关的文书令牌?”
宁非递过阿刚的腰牌,半忐忑地道:“只有阿刚借与我的腰牌。”
汉子反反复复地翻看后交还与宁非:“腰牌的确是真的,阿刚是二当家身边的人,可是即便是他,平日上下出入都要携带出入文书作为凭据。莫说是你,就算阿刚今天亲自来此,没有文书也是下不了山的。”
眼见怎么说都说不通,宁非心急如焚,她并非是无理取闹的女子,也不会认为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要围绕她来旋转,山上山下采用两套规矩的确能够严防j细,几个守关汉子如此坚持并无错误。
但是阿刚爹呢?难道都已经到了此处只能折返了吗?
宁非抬头看看天色,也许只过了一个时辰,也或许已经将近两个时辰。她心里忽然出现一种无力感。如此拼命有什么用,就算丁孝回去了,阿刚爹是否还活着都是个问题。就算活着
眼前那名守关汉子又在要求通关文笺。
宁非逐渐平定了呼吸,从山上下来换了两次马,她已经很累了。累又怎么样呢?更累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她摇头道:“那我不过去了,阿刚爹死了就死了吧。”她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了几句阿刚爹的惨状,又叹道,“天可怜见的。”
几个守关的汉子顿时心有戚戚焉一般说不出话。
宁非道:“或者谁能下山去告知丁孝此事,让他速速回来。”
汉子面有难色道:“我们都是轮值在此,不能擅离岗位。”
宁非笑道:“寨里真是纪律严明。”她其实也就这么一说,并无打算让他们前去,这几个汉子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