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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柜”还算有良心,给我在原来折扣上又打了个对半。离开时,我笑着对服务生说:“知道吗?你们这里,睡觉比唱歌舒服。”

    “是吗?那以后睡不着的时候再来吧!”清秀的服务生们活泼地打趣。

    “不可能睡不着喽!”我笑着冲他们挥手作别。

    的确,我不再心疼。恨已经过去了,乍然明朗起来的爱情让我的一切都充满意义。

    天气不太好,但我的心中阳光灿烂。

    路过花店时,我买了一大束挂着露水的红玫瑰。当把头埋在花丛中时,我轻轻地笑了。不知道过一会儿,他看到这束花时,脸上将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

    然而,当我把车子停在车库中时,立刻便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

    扎勒没有过来,没有像往常那样老远便如同豹子一样扑上来。

    我奇怪地下车,站在花园中四处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扎勒,也没有看见那辆黑色的奔驰。

    一层客厅中,整整齐齐地摆了几个行李箱和编织袋。好像搬家一样。

    “李姐、罗叔!”我放下花,奇怪地喊。

    听到我的声音,一身外出打扮的李姐快步从卧室中跑出,酸楚地喊:“青青,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见不上了。”

    “什么意思?”

    这时老罗也从地下室中走出。这位少言寡语的老好人,一边擦着手上的油渍,一边叹气:“唉!我们要走了,马上就动身了。”

    “为什么?!”我瞪大眼睛。

    “上午一大早,庄先生回来告诉我们,他把这幢房子卖了,卖的钱正好够还债和结清大家伙儿的工资。所以,我们不得不走了——”李姐说着,抹起眼泪。

    “青青小姐,你回来得正好。”老罗说着,从茶几抽屉中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我,“这是庄先生走时留给我们的奖金,一共两万块。我们不能要这个钱,因为现在庄先生可能比我们更需要它。”

    “是啊,没见过庄先生这样的傻人,自己现在这么缺钱,却还要强扮大方,给每个员工都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其实,现在,大家谁都比他强——”李姐又开始不满地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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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彻底明白了,一把握住李姐的手,急急地问:“他呢,他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他交待完,就领着扎勒走了,谁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那我呢?他有没有提到我?”我越发焦急,声音都有点儿哆嗦起来,“他当时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车是你的了。”站在一旁的老罗静静地说。

    我颓然坐下。

    “青青小姐,庄先生是很疼你的。瞧,他对你多么慷慨!”李姐误会了我的意思,蹲下来劝我。

    我无助地摇摇头。谁要他的慷慨?谁稀罕!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去?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可以?!

    这时,李姐和老罗已经收拾好行李。老罗帮李姐扛着两个重重的箱子,而李姐则拎着几个手提袋恋恋不舍地四处张望。

    “别看了!走喽!”老罗垂着脑袋,催促她。

    “别,再让我看看,我再看看——”李姐说着,恍恍然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一副梦游状。

    我不敢再看下去,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便千里搭长棚啊!

    “青青小姐——”不知何时,李姐站到我身后,轻抚着我的长发,幽幽地说,“我实在是不想走啊!和上次一样,我放心不下庄先生啊……”

    “没事的,这里有我呢,你就放心吧。”我安慰她。

    “可,你要是走了怎么办?”她说着,哽咽了。

    我突然动情地站起来,紧紧搂住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李姐,我不会走,不会的……”

    我不会走,我刚刚找到自己的爱情,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李姐和老罗走后,我给一同打了无数个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关机,他像一个和我捉迷藏的孩子,悄悄躲起来,偷偷观察。

    我不生气。我坚信他一定会出来。

    我开始忙忙碌碌地收拾房间。虽然这幢房子可能已经不再属于我们,但我还是要把它打扫得窗明几净,温馨舒适,不让它显出丝毫颓败之气。我先用清水把大厅、楼梯、回廊、家具等擦拭得明亮锃净,然后又拿把铲子跑到花园中修剪略有些凌乱的草坪,把葡萄架和樱桃树上的枯叶剪掉,并为枝繁叶茂的腊梅花重新施了点儿肥。花园中的雏菊开花了,活泼地挤满一栅栏,我于是采了大把菊花,把它们放在玻璃瓶中用清水养着,然后高高地放在厅中古罗马式样的壁炉上。壁炉有白色的大理石台面,泼辣的雏菊被映衬得灿烂无比。远远望去,好像凡·高用镉黄调画出的“向日葵”,有着像太阳一样不可思议的金黄。

    待我把家中布置得“完美无缺”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一盏盏昏黄的灯光接二连三地亮了。

    他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好像把我彻底忘记了。我不和他计较,开着车,跑到附近的超市,采购了大量的食品。在路过工艺品柜台时,我看到了许多精致昂贵的进口香蜡,五彩缤纷,有的上面还洒了金、银粉。我咬咬牙,买了两枚长着翅膀的爱神,晶莹剔透,白胖胖的小手中举着一根金色的箭。

    回到家中,我一头扎到厨房中准备晚餐。以前我也为他做过无数次饭,但这次不一样,以前,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我从来没像此刻这样用心良苦、精益求精。

    记得曾经看过一则美国小文:一位美丽的主妇邀请朋友来家中吃蛋糕。她烘烤出的蛋糕美味无比,当大家问她用了什么秘方时,她笑着对大家说了两个字:爱情。

    的确,爱情是佐餐中最好的调料,因为爱,我像最执著的琢玉匠人,精雕细琢这道盛宴。

    我做了“松仁玉米”、“清蒸桂鱼”、“田园色拉”、“油烤明虾”,甜点是细滑香糯的醪糟汤圆。醪糟非常好,放在青花古瓷碗中显得温润透彻,羊脂白玉一般。我甚至用小刀削了好几朵红萝卜花心配以青碧的西兰花,用来点缀白色的盘边。

    做好饭,我找来一块红白相间的方格子棉布斜铺在桌子上,并把早上那束火红的玫瑰插在一个酒泉白玉花瓶中,置于桌子正中央。然后把几盘美丽的菜端出来,围着玫瑰摆成一周。当我把灯光拉灭,爱神点燃时,整个房间像油画一样,有种美得不真实的感觉。

    我开始等他,痴痴地倚在沙发上,盯住满桌子美丽的佳肴。电话静悄悄的,死了一般。

    好几次,我都不放心地把电话线拔了又插上,并用自己的手机多次拨响电话。每次,电话都是好的,从来没有出现故障。

    这时,爱神开始流“眼泪”,我凑过去,专注地数着它们流出的眼泪。

    当我数到第七颗眼泪时,电话终于响了。

    是他。

    而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青青,你还没走吗?”

    “走?为什么要走?”

    “我把房子卖了,所有的债都结了。我以为你会跟老罗他们一起走掉的。”

    “不,我不走。我等你当面告诉我。”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好久,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想回去了。”

    “你不能不回来,我在等你。我给你买了花,买了蜡烛,做了好多菜,我从下午一直等到现在,你不能辜负我……”我说着,孩子似的哭了。

    “为什么要等我?”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现在告诉不行吗?”

    “不行,我不会像你一样,我要当面告诉你。”

    “可,我现在在西山大觉寺,离家很远。”

    “我不管,不管!”我犟劲上来了,威胁他,“不管多远,你也一定要回来。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轻轻地笑,叹道:“真是傻孩子!好吧,你等着我吧!”

    “咔哒”一声脆响,电话挂断了。

    握着听筒,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真的打电话了吗?他果真马上要回来了吗?突然,一种巨大的幸福、羞涩的感觉像潮水一样扑过来,我一激灵,兔子似的光着脚跑到楼上卧室,坐在镜子前提心吊胆地端详起自己。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挑剔。我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好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头发蓬松……天哪,这样一副鬼样子怎么见他?!

    我开始化妆,仔细地描绘着。我勾了细细的眼线,刷了淡淡的睫毛,往苍白的脸颊处晕了一圈粉色胭脂,立刻,我的脸如同初绽的桃花一样,泛着一层诱人的娇嫩。

    不知何时,我的头发好长好长了,我没有梳辫子,一任它顺滑地垂下,直至腰际,像块华丽的锦锻,丝丝缕缕,撩起人无尽的情欲。

    我看着看着,脸红了。急忙钻进一条粉色公主裙中,束好腰,并为自己的耳朵镶上一对白玉兰耳环。

    我终于无法挑剔了,于是自恋地扭过身,前前后后地欣赏着自己。突然,在镜子中,我看到另一张女孩的脸,像忧郁的天使,美丽的眸子里泪花滚滚。

    我吓一大跳,一回头,哦,是冰儿!不,是冰儿的照片。

    不知为何,冰儿的照片上突然被溅上了一层水珠,看上去,好像正在恸哭一般。

    打扮好,我冲下楼。看看表,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此时不会堵车,再过二十分钟,他就应该到了。我尝了尝菜,有些凉,于是,把菜一盘盘地送到微波炉里热。

    菜热好后,我打开音响,里面正在唱着老式的爵士乐: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每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都需要向天祈求感情出现奇迹

    未来的日子需要多少的谎言

    用来欺骗自己麻醉自己

    需要多少同情多少勇气

    这一个美丽的美丽的笨女人

    她的故事发生在每个角落里

    她让我相信了自己的爱情

    不能和她一样软弱无力

    不能迷迷糊糊勉强自己

    爱不是死心塌地就有结局

    笨女人

    ……

    “笨女人”?!

    我笑笑,走到窗户边。不知何时,下雨了,细雨如清亮的玉丝,密密匝匝、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啊?”我仰望苍穹。

    但苍穹不语,只是一味静默,静默地看着这个亘古不移的哀怨人间……

    我没有等到一同回来。

    当我再次看到一同时,他静静地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满管子。

    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一位警察拎着一个巨型黑色垃圾袋走来,“扑通”一声丢到我面前。

    “是你家的吧?”他问。

    “什么?”

    “打开看看。”

    我的手哆哆嗦嗦的,怎么解也解不开那个简单的结。看我那费劲样,警察用力一拉,“扑”地一声,袋子大开,立刻,一大团毛茸茸、血淋淋的动物躯体暴露出来——

    我眼前一片漆黑,晃了两晃,软绵绵地倒下。

    我再度醒来时,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里。雪白的墙、雪白的门、雪白的床单……耳边,有人正在窃窃私语:

    “真恐怖,听说车都被压成了一张铁皮。”

    “哦,好像还是辆奔驰!”

    “奔驰又怎样?撞到那么大的卡车身上,还能往哪儿奔?!”

    “是啊,如今这交通事故太吓人了,今年据说都已经死了好几百万了。”

    “不过,这家伙倒命大,要不是那狗挡着,估计他也得成张人皮。”

    “是啊,没见过那么忠义的狗,临死了还救了主人一命。”

    “这年头,狗比人强!”

    ……

    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弹簧似的跳起,只是立刻,“哎哟”我大叫一声,手背上,一根钢针活生生地戳出肌肉。

    “干吗呢、干吗呢?!”一位护士尖叫着呵斥,急忙上前按住我,不由分说地把针重新插进我血管。

    “护士,护士!”我一把扯住护士的白大褂,心惊肉跳地问,“那男人怎么了?死了吗?”

    “叫什么叫?!”护士毫不客气地训斥,“没死!”

    “哦——”我长舒一口气。

    “腿锯了,死不了了。”护士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

    什么?!“轰”地一声,我脑子炸开了,我又重重地、重重地跌倒在床上。

    两天后,我才得以亲自走进重症监护室。庄一同已经脱离危险,但因为锯掉两根大动脉,还得在监护室中观察一段时间。

    两天,不过两天,我的一同便已经完完全全地变了。

    他的头发全白了,从发根到发梢,白得不掺一丝杂色;他脸上的肌肉也消失大半了,薄薄的一张脸皮塌塌地耷在骨头上,让他脸部的轮廓更像一尊雕塑——冷峻、苍凉;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似乎不愿意面对这个惨淡的人间;最可怕的是他的身体,不过两天工夫,那像豹子一样的四肢如今缩成短短一截……

    我又怕又爱地凑上前。一同没有醒,或许是他不愿意醒。

    我轻轻地抚摸他。从他瘦嶙嶙的手到干枯的胳膊,从他冰凉的脸颊到雪白的头发……

    这是我的爱人,即便残缺了,也依然是他啊!

    从这之后,我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我不吃不喝,一刻不离地坐在他身边,盯住吊瓶里的营养液一滴滴地滴入他体内,心中无喜亦无悲。

    我说过:“顺从是最好的方式”。于是,我,顺从。

    他整整昏迷了四天四夜。当他醒来时,我正在用一把“谭木匠”按摩梳轻轻按摩他的头颅。可能因为舒适,他竟然闭着眼睛微笑了。

    “一同,一同——”我惊喜地伏下身。

    他缓缓、缓缓地翕动眼皮,好像一只苍老的蝶,哆嗦着抖开残缺的翅膀,终于,他看见了我,他笑了。

    “一同!”我哭着把头埋到他身上。

    “青青,傻孩子!”他哆哆嗦嗦地举起手,摸着我的头发。

    我抹了抹泪,强作欢颜道:“一同,你终于醒了,你睡了整整一百个小时!”

    “呵呵,快赶上睡美人了。”他哑着嗓子调侃。

    “我吓坏了,吓坏了,你知道吗?”我说着,又不争气地掉下眼泪。

    “别怕,孩子,别怕!”他又是像往常那样宽慰地拍拍我的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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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的?!难道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我愣住,不知该如何向他告知不幸。

    “是,好好的,好好的。”我咽口唾液,艰难地说,“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再也不可以。”

    “是啊,我再也不敢了。即便敢,也不行了。”他平静地望着天花板。

    “你,你——”

    “青青,我感觉到了,我的腿没了。”

    我愣住。提心吊胆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平静极了,好像一百年前早已知道。

    我一直没有把扎勒的惨状告诉他,他也没问,我想我们大家心知肚明。痛苦不能承受“反刍”。

    我把扎勒的尸体领回去,把它深深地埋在花园樱桃树下。扎勒活着时,最喜欢吃樱桃,这下子,也算遂它所愿了。

    知道一同的不幸后,许多朋友前来拜访。众人神色各异,有的悲痛、有的同情、有的怜悯、有的愤慨,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之人。无论什么样的心态,我们都感恩地接受。而对于我这个“小朋友”,他们都不解而艳羡。

    以前在他们眼中,我是因为钱才成为“小朋友”,那么,现在呢?

    许多人都旁敲侧击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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