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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兵打开房门,带我走进房间。她家的占地面积有200米左右吧,分上下两层,走进客厅,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里面有一些宽大的热带鱼在无聊地游动着。我换上拖鞋,猫着腰看里面的鱼,鱼也在看我,它们的眼神很奇怪,与我对视不大一会儿就摇摆着尾巴游开了。也许,它们看出我也很无聊,还是不看为好。

    “咦,我爸妈怎么都不在呢?”洛兵自言自语地说。

    说话间,从厨房里走出一位5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微笑着说:“小兵回来啦,这位是……”

    “阿姨,他就是李凯,我们单位的同事。”洛兵低头换上拖鞋,然后介绍说:“这位是我家的王阿姨。”

    “你好,请坐吧。经常听洛兵提起你。”王阿姨说。她说话时带着浅浅的笑容,招呼我坐在沙发上。

    “我爸妈呢?”

    “他们今天工作忙,没来得及回来。刚才来电话说,让你们直接到燕川豆花饭庄,他们在那里等你们呢。”

    “唉,又不能在家里吃饭了,我和李凯说过,妈妈做的鱼可好吃了。”洛兵趿拉着拖鞋,去厨房冲咖啡。据她介绍说,是她爸爸从俄罗斯带回来的巴西咖啡,让我尝尝。

    王阿姨和她一起进了厨房,不大一会儿,洛兵手里端着咖啡,笑眯眯地放到茶几上,说道:喝吧,味道很不错的。

    冒着热气的巴西咖啡,闻着挺不错,可是喝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味道别提多糟糕了。我就喝了一小口,嘴巴里立刻荡漾了苦艾草的味道,简直和中草药没啥两样。洛兵左手托着白色的碟子,右手端杯,很幽雅地品着滋味,她的样子让我想起民国时代的资产阶级娇小姐。洛兵的右腿高高地搭在左腿上,轻微地晃动着,把我的目光吸引住了。她的小脚丫很好看,被淡褐色的丝袜包着,隐隐约约能看见圆润的脚趾头。

    洛兵好像看到我注意她的脚了,神态很不自然地说:“你在那儿琢磨啥呢?”

    “没什么,咖啡太苦了。快些走吧,别让你爸妈久等。”我岔开了话题,起身到门厅里穿鞋。

    洛兵放下杯子,去楼上的卧室换衣服,我足足等了五分钟,她才下来。唉,这个小女孩 又在打扮她那张脸蛋儿了。本来,她已经够漂亮的,可还是对自己不太自信。出了大门,洛兵问,我漂亮吗?我调侃说,漂亮,可是你的衣服更漂亮。她冲我做了个鬼脸,悻悻地嘟囔道:妈妈说,我穿警服最漂亮!

    借着明亮的月光,我仔细打量着身边的洛兵,她换了白色圆领t恤和深蓝色背带裤,整体上看,是很漂亮的。看着她的俏模样,我忽然间想起柳晓菲来。柳晓菲和洛兵其实是生活在两种状态的人,还真无法拿过来一起比较。前者性情温和乖巧,有女人味;后者个性聪明伶俐,像一个青涩的苹果,更可爱一些。

    燕川豆花饭庄里热闹非常,这是一家四川风味的馆子,麻团和山楂片免费,一个个笑容满面的侍应生对客人非常热情。下了出租车,我和洛兵一前一后走进大厅,就遭到三四个穿着大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很职业的微笑和问候,把我的心弄得热乎乎的。

    在侍应生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二楼的包间。洛兵的爸爸妈妈已经到了,简单客气几句,大家围着桌子坐下来。

    桌对面的中年人是位看上去很精干的男子,衣着朴素,浑身上下透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他上身穿着件半袖白衬衣,系一条黑地细黄|色条纹的领带,他的头发好像刚理过,有明显梳理过的痕迹,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不多,但是,仍然掩盖不住中年人特有的智慧与苍老。从个人衣着和晚餐的规格上看得出来,洛兵的爸爸妈妈很重视这次交流的机会,这给我造成的压力特别大,甚至有些拘谨。坐在坐位上,我笑得很傻,洛兵好像感觉到了,在桌子底下拉住我的手,轻轻掐了一下。

    “小李,别客气,来,吃菜啊,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洛省长好像对我的第一印象很满意,不停招呼我吃这吃那。渐渐的,我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主动站起身给他倒酒,坐在一旁的洛兵和妈妈也喝了一点红酒。席间,洛兵的妈妈总是笑眯眯地打量我,很让我不好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不太能喝酒,喝一点酒,脸就跟块红布似的。忽然,洛兵扭过头,趴在她妈妈耳边说了句话,还用眼睛的余光望了望我。

    我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但是从她妈妈的神态中,也猜到了大概。有些时候,一个人对你评价的好与坏,是从言谈举止中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的。

    上帝保佑,晚餐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了。最后,洛兵的爸爸指示司机先把我送回家。洛兵小脸绯红地执意要送我,她找借口说,怕我喝多了找不到楼梯。没办法,我只好和她一起上了车。

    到了我家楼下,洛兵没有下车,她把头探出车窗,和我挥手说再见。我目送她离开后,又爬上一辆出租车,回到了我和柳晓菲的家。打开房门,柳晓菲居然没在,原来,她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出去了。

    洗过热水澡,我躺在床上回想起饭桌上的情景,有些摸不着头脑。给我的感觉,晚餐的气氛不对,太正式了。洛兵不会喜欢我了吧?不会!这一定是个错觉。我强迫自己往别的地方想,可想来想去,脑袋还是转不过来弯。实际上,我对洛兵并没有太深的感觉。她虽然很讨人喜欢,但是并不是我特别欣赏的那种女孩子,而且,自从有了柳晓菲之后,我发现,男人的心里有多少女人的影子都无所谓,只要有一个真实的,就足够填得满满的了。

    如果你真心爱上一个人,她所有的错,都是可以原谅的。倘若你不喜欢一个人,那么即使她做的事再怎样讨巧,你还是心里不舒服,甚至特别厌烦。人,都是这样的,只要喜欢,怎么样都好。

    在爱的旅途上,包容浪漫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木头箱子,一种是用玻璃瓶子。前者会给你的爱情带有很多神秘色彩,让你满怀好奇心地去爱;后者会使你看得很真切,但是你的爱情会因为太理性而索然无味。我爱柳晓菲,同时也喜欢洛兵。尽管这种心理是不道德的,还好,我可以让自己的行为守住道德的底线。然而,我能够固守住爱情的底线吗?

    答案很简单:能,或者不能。如果连我自己都做不了主,那就让爱情做主吧。

    对于生者来说,时间,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它在每个人的脸上刻下的是沧桑,以及沧桑的影子。当我再次见到佟剑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老赵把我拽到一旁,声音低沉地说:“佟队长的妻子刚去世,明天要出殡,我们帮着张罗张罗吧,你负责安排两台大客车,其他的事儿,我和洛兵去办。”

    “知道了,没问题。”我满口答应下来,去隔壁的房间打电话。

    在佟剑锋妻子的追悼会上,和他交情不错的朋友,能去的都去了。大周听说了也要去,在车上,他说,小佟这人挺不错的,人又够意思,我开公司时有一群小流氓闹事,就是他去帮我摆平的。

    告别厅里挤挤插插站了很多人。最悲惨的一幕是佟剑锋欲哭无泪的场面,妻子这么早就离开了他,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佟剑锋的女儿哭得简直不成样子,她的哭声把参加追悼会的人都惹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参加追悼会的人全体哭。洛兵挤在人群里,从头哭到尾,小手绢都被泪水浸透了。一个小时后,亲戚朋友们开车去墓地给死者下葬,大周问我:李凯,你说我拿多少?

    什么拿多少?

    就是拿多少钱啊?我拿两千吧,瞅那孩子怪可怜的。大周抹了一下红肿的眼睛,很难过地说。

    我说:“你看着办吧,太多了,佟队长也不能要,你和他不熟,容易被误解。”

    大周低头想了想,说:“行。那我就去办了。”

    一天傍晚,柳晓菲突然打电话来找我,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急躁,还嘤嘤地哭,把我哭得心都差点碎了。我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把你伤心成这样!

    她稍微停顿了大概5秒钟,像蚊子一样小声地说:我怀孕了。

    “怀孕了?你怎么这样不小心!”我在电话这头问。

    “都怪你。”柳晓菲十分肯定地说道。“我想把孩子做掉,你的想法呢?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你、你让我考虑考虑行吗?”我心绪烦乱地说。

    柳晓菲一遇到闹心的事就最先想起我,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记得我和她哥哥上初三下学期的时候,她刚上初二。她躲在角落里扔砖头把同班同学张美薇的头打出血,最先就想起让我替她作证。后来,她当着校长的面愣说是我扔的砖头,这下把我可害苦了。张美薇的男朋友在体院运动队,贼他妈的能跑,有一回在大街上遇见我,这家伙怒气冲冲要报复。我转身就跑,他在后面追。这把我追的,鞋都跑丢了,幸亏我比他跑得还快!

    记得一位朋友说过———开始的路走错,结局未必会错下去;错误的结局,常常是因为太美丽的开始。到现在,这话的意思我终于琢磨明白了,我和柳晓菲在一起就是个美丽的错误。十分钟后,我冲下出租车,一路小跑到了柳晓菲的家。刚坐下来,柳晓菲就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小凯,你说怎么办吧?”

    “还是你说吧。”我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仰脖子把水喝干了,一边擦嘴一边说道。

    “很简单,和我一起去医院堕胎。”她嘴唇一抿,漫不经心地说。

    “堕胎可不是小事,万一你出了意外,我可怎么交代啊?”听她这么说,我当时就急了。

    “你不去。好,那我就去死。”柳晓菲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她的脾气我知道,说到就能做到。她可不能死,万一她死之前对我怀恨在心,在遗书里说我是孩子的父亲,那可就惨了。

    “让我考虑考虑,行吗?”我小声说。

    “那还考虑什么啊?一个小手术,死不了人的。我还没结婚呢,说什么也不能生下这孩子。”刚说到这儿,她捂着小嘴表情十分痛苦地去了洗手间。

    趁着柳晓菲趴在水池边呕吐的功夫,我拨打了一个朋友的电话,他在本市第五医院的门诊工作,或者他能帮我的忙。电话在振铃,可是没有人接听,如此反复两次后,我放弃了找他帮忙的念头。

    柳晓菲从洗手间里出来,劈头就问:“你想好了吗?”

    “想明白了。处理这事儿还是越快越好,就今天下午吧。”我不假思索地说。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思前想后地琢磨也没什么用,只要她不去自杀,怎么都行。

    柳晓菲的家离第五医院只有一站地的距离,我和她一前一后往门诊走。路旁的花坛边坐着三三两两手摇蒲扇纳凉的老人,我总觉得有好多眼睛在注意我们,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注意。我的心很烦闷,一个无辜的生命因为我的参与,就要被扼杀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讲,我都是有罪的。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呢?”我终于忍不住问她。

    “不要火上浇油,好吗?我已经够痛苦的了。”柳晓菲用一种失望的目光看着我,气咻咻说道。“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到了医院,我陪她办了挂号登记。在三楼的专家诊室里,一位瘦弱的女医生接待了我们,她面无表情地端着妇检器械的托盘,进了里面的手术室,一会儿工夫就诊断出结果了。柳晓菲的判断没有出现错误,她的确怀孕了。

    从里面出来,医生用一种非常负责的态度对我说: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我说:不是。啊,是、是家属。

    医生问:是她丈夫吗?

    我说:不,是、是她的男朋友。

    医生继续问:第几次了?

    什么第几次了?我很疑惑地看看医生,答道:第一次。

    “第一次?”医生很不高兴地反问道。

    “是第一次。”我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个医生的问话太僵硬了,像在审讯犯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后再怀孕,很可能胎儿保不住,你有个心理准备。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医生一边叹气一边走进了手术室。

    我擦掉额头的汗水,一转身坐在椅子上。医生没有再继续盘问我,幸亏我塞给她一个红包,否则的话,真不知道她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手术室里传出柳晓菲痛苦的呻吟声,看看左右没人,我连忙捂住了耳朵。

    走廊里的石英钟在一分一秒地丈量着时间,我把头埋在膝盖上,焦灼地等待着。

    十几分钟后,手术结束了。柳晓菲脸色苍白得像一张国产的复印纸,每挪动一步小腿都在发抖。我搀扶着她走出医院,那个医生好像在我们身后叮嘱了一句什么话,我没听见她说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

    把柳晓菲送到家,安顿到床上,我彻底松了口气。在我看来,她已经虚弱得要昏迷了,没想到,倚在床头的她还能微笑着说谢谢。她说谢谢这两个字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是发自 内心的。可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一刻心里的痛苦犹如掌心里有根木刺,钻心地痛楚。我不应该这样对她的,她为我受的苦已经太多了。

    “哎,你走吧。我没事儿。”她虚弱地说。

    “这里是我们的家,我往哪儿走啊?别说这个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把她的手放到被子里,走出了房间。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子倾泻在地板上,我把脚搭在客厅茶几的边缘,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

    蓝白色相间的烟雾呈不规则形状向上飘散,超过屋顶的吊灯后,就消失了。忽然,我发现水晶吊灯上有一只热爱光明的苍蝇在飞翔,它快速地扇动着翅膀,嗡嗡地唱着无伴奏的歌曲。它大概在试图勾引其他角落里的苍蝇,或者在炫耀自己找到了一块新大陆吧。

    我起身去找苍蝇拍,没有找到。等我怅然若失地回到沙发旁边,那只苍蝇不见了,估计它的独唱音乐会已经散场,不屑与我这个追星族握手道别。

    柳晓菲在隔壁房间睡着了。她轻微的鼾声让我放下心来,想了想,我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躺在沙发里和衣睡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梦中的我被一阵香气弄醒了。我的鼻子很负责,最受不了香水味,尤其是外国香水味。

    一睁开眼,就看见柳晓菲穿着睡衣倚在沙发上冲我发呆。客厅的墙壁灯亮着,柳晓菲雪白丰腴的两条长腿很放肆地搭在茶几上面,她的睡衣像一扇忘了上锁的房门虚掩着。我的目光往前平视0。5米就可以瞧见她半裸的酥胸。我的天,深更半夜的,她这是在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往起爬,柳晓菲抬手就把我按住了。稍微停顿了片刻,她温柔地说:“不要动,躺着吧。我很感激你。这些年过去了,我才发现,所有的朋友里面只有你对我好。”

    她的话我听明白了,我揉揉眼睛,问:“就为这事儿啊?你不困啊?”

    “我想清楚了,所以要急着告诉你。”她的身体换了个角度,俯下身来,长长的头发拂在我的脸上,弄得很痒痒。

    “告诉我什么?”

    “你知道我爱你,在你之前,我也爱过别人。”她的神态有些怪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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