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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关上车门后拉着程苏一起走进候机室。

    程苏回过头看了看车里,暗色的玻璃窗看不到楚少远的表情,程苏对着车里笑了笑,反握住楚少恩的手一起走进候机大厅。

    楚少远苦笑着看他们俩牵手走进机场,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庆幸程苏选择了他,否则今日他就真的只能目送少恩带走程苏。

    楚少恩对着程苏笑:“你说大哥会不会以为我要带着你跑了?”

    程苏笑:“楚少远又不是傻瓜,他才不会这么想呢,我连美国的签证都没办,你能带我去哪儿呀?”

    楚少恩黯然:“哪里都可以,干嘛非得是美国?苏苏,你愿意跟我走吗?”

    程苏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脚尖,如果可以,她早就跟着他走了。

    楚少恩长叹一口气:“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对的……苏苏,这是我第一次这么任性。”

    程苏抬起头,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雾气氤氲,楚少恩抱住她轻轻地亲吻她的眼睛呢喃着:“苏苏,苏苏……”

    过了好一会儿,楚少恩才果断地推开程苏转头而去。

    程苏看着楚少恩的背影泪流满面,她深深理解了妈妈所说的无奈,人生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无奈,感情的无奈,生活的无奈,她心中突然一阵悲哀,我们手中真正能把握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

    和楚哥哥那段四年的生活有如一场美梦,从此,她将跌入凡间,和楚少远过着柴米油盐的生活。

    楚少远看着失魂落魄的程苏坐上车后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走,程苏也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一径对着窗外发呆,她不是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楚少远心中一定会有想法,但她就是任性地不想掩饰。

    直到天色渐渐由明亮到暧昧的昏暗,直至漆黑,灯火亮起,楚少远才把车开到一条小巷口停下。

    程苏被他拉着下了车走进巷子,离巷口不远有一家小小饭店,装修十分简陋,里面却人气十足,总共就七八张小桌子,全都挤得满满的,屋里到处蒸腾着热汤的白色水汽,空气中飘荡着胡椒和煲仔饭的香气,跌入凡间的程苏这才真切地感觉到肚子饿了。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楚少远摸了摸她头:“饿了吧?”

    程苏点点头,楚少远笑:“还得等会儿,你忍忍吧。”

    他转身向老板娘拿了一个圆形的塑料小牌子,上面写着个阿拉伯数字“5”,然后又熟门熟路地在门边挂着的笔记本上写“5号牌两人19:40——腊味煲仔饭两份,猪肚鸡汤一个小份,蒜蓉炒西洋菜一份,然后和老板娘点了点头就拉着程苏往小巷外头走,“逛逛再来,很快就轮我们了。”

    楚少远的手掌很大,稳定有力,他紧紧地握住程苏的手,漫无目的地在小巷外面那条大马路的骑楼下来回地走,程苏不出声,他也不出声。

    走了两个来回,程苏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来这里巡逻的?这条骑楼来回都走了两遍了。”

    楚少远笑:“我们拿的是5号牌,前面还有四拨人等位,我算过,差不多走它四五个来回就可以去吃饭了,这才走了两个来回。”

    程苏道:“旁边那么多小商店,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这么走来走去的人家还以为我们有毛病。”

    楚少远笑:“你想看我们就进去看,你如果不想看我们就在外面走,没关系的,如果有人觉得奇怪,我可以承认有病的是我,你只是陪护。”

    程苏噗地笑出来,她拉着楚少远随便进了一家小精书店,两人无目的的东翻翻西看看,程苏饶有兴致地拿起了一个糖果色的塑料骰子笑了起来,楚少远站在她后面看向骰子,一看之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那个骰子的六个面分别写着洗碗、拖地、洗衣服、看电视、翘脚等,楚少远在程苏耳边轻声道:“还有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这上面没有。”

    程苏想了想,即刻明白楚少远所谓有意义的事情是什么了,她转头狠狠地白了楚少远一眼。

    楚少远悠然道:“古人果然说得对,做贼的人也觉得别人都长着贼相。”

    程苏又白了他一眼,楚少远拉着她笑:“看这孩子,饿得都直翻白眼了,赶快吃饭去吧。”

    程苏无力地白了他一眼,两人到了小饭馆,果然已经轮到第四位,马上就胜利在望,程苏看着老板在翻动大锅的鸡汤,忍不住发馋,“好香,饿死人了。”

    一边的楚少远和老板都笑了出来,楚少远道:“老板,快点吧,再慢一会儿,有人要饿晕了,你的猪肚鸡汤只能用吊针给她打进去了。”

    说笑了一回,总算轮到他们入座,一张四人桌子已经坐了一对情侣,他们一起并桌,入座没多久,小妹就端上楚少远点的饭菜,楚少远打开煲仔饭的砂锅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程苏拿起筷子就想动手。

    楚少远按住她:“等等,太烫了。”

    他拿了碗把饭从小砂锅里打起来递给程苏,“这样吃才不会太烫。”

    程苏摇头推开饭碗,她拉过砂锅,用勺子刮粘在锅底的锅巴高兴地吃起来,楚少远忍不住笑:“这哪儿来的孩子呀?怎么这么可怜呢?”

    程苏低头刮着锅巴,一双大眼睛从砂锅的边沿无辜地看着楚少远,楚少远笑不可抑:“跟头小流泪狗似的。”

    旁边那对情侣也忍不住笑,程苏瞪了楚少远一眼,楚少远摇头:“烧焦的锅巴容易致癌,别吃了。”

    程苏无视地据案大嚼,楚少远拿起勺子从她锅里抢了一口视死如归地吃将起来,“好,要死一起死。”

    后面的老板娘听到不乐意了:“我们的饭没有毒的。”

    大家一起笑起来。

    程苏又刮了一口锅巴:“以前我妈妈最讨厌我这样吃东西了,说我难看相,我爸爸倒是不嫌,只要我高兴,我爸爸全都没意见。”

    楚少远想起住在对门的程少南和苏谨慧,问程苏道:“想爸爸妈妈么?”

    程苏点了点头,楚少远问她:“想不想告诉爸爸妈妈?”

    程苏摇了摇头:“我很想念爸爸妈妈,可是,现在已经有一个程苏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程苏含着口饭皱着眉,楚少远安慰道:“先吃饭再说吧,有我呢,我替你想办法,来,先吃饭。”

    程苏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她对楚少远有一种说不出的信赖,楚少远的稳重和笃定让她放心,程苏当下安心地吃将起来。

    楚少远默默地看着低头正吃得香的程苏,她现在总算属于他。

    他明白程苏的心里一时半会儿很难忘掉楚少恩,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可以先占领她的身体,然后再占领她的心。就象一个国家占领另一个国家一样,先从形式上占据它的领土,然后再一步一步影响它的文化和意识形态。

    那天晚上,两人上床后,楚少远从后面抱住程苏,在她耳朵边轻轻道:“我爱你,苏苏,我会让你幸福的。”

    程苏点了点头,楚少远这一天里的包容和体贴都让她感动,她明白,任性,也是需要节制的。

    所以,当楚少远的手循循善诱地劝说她的身体时,程苏没有特别拒绝,当他的手渐渐挑动起她的热情时,她的脑袋里不禁想起亨利米勒《北回归线》里的一句话,“when you fed,fuck”

    98换(苏谨慧)【】

    姜墨予的个性正是苏谨慧喜欢的那种,看起来似乎有点闷,也比较宅,朋友虽然不是太多,却都是交往比较久的。

    苏谨慧并不喜欢太会说话的男人,程少南就很会说话,会哄女人。

    一个懂得怎么说话怎么哄女人的男人,他肯定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他一定是身经百战之后才学会的,而且,他这项技艺肯定也不会只用在一个女人身上,他还会用在别的女人身上。

    也许年轻的女孩子会喜欢懂得说话会哄女人的男人,但苏谨慧对那样的男人早已有了免疫力。何况姜墨予并不是不会说话,她和他聊天时,他会认真地倾听,说他自己的看法,他并不哄她,但是他对她实实在在的好,让她安心。

    有一次两人一起在家看电视,姜墨予问苏谨慧:“你会不会觉得闷?”

    苏谨慧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会?我喜欢。”

    她开玩笑地摸了摸姜墨予的脸:“这么帅的脸,都能种出大米来,看着多喜庆啊,哪里会闷?”

    姜墨予也笑:“这么说,长得好一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苏谨慧点头,是的,她确实很喜欢两人相处的模式,宁静却舒服,那会儿,她正斜躺在沙发上,一双脚搁在姜墨予的腿上,姜墨予一边看电视,一边正在帮她按摩。

    如果,姜墨予是她的丈夫就好了……

    可惜不是。

    苏谨慧越是喜欢姜墨予,就越是不想回家,家,已经成了一个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

    程少南不是没有怀疑过苏谨慧,怀疑她知道他的出轨,也怀疑过她是不是有外遇,但是他却又存着点侥幸心理,也许,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她真的只是身体有病。

    男人有时候是很有一些驼鸟心理的,他们和女人不太一样的一点的他们比较容易放过自己。

    除了不能和他上床,苏谨慧表现得那么正常,程少南就宁可相信她什么事都没有。

    那时候的程少南其实不止李茵一个情人,他还有另外一个小情人,还在上研究生的女孩子,是在一次商业活动中认识的。

    婚外情这种东西,就象吸毒一样,一旦吸了就很难戒得掉,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大脑中的某个结构已经改变,除非通过对大脑进行手术,否则很难戒掉毒瘾。

    婚外情也一样,不但难以戒掉,而且吸食的品种必须越来越纯,份量也要求越来越重,程少南从李茵开始,却觉得李茵不能满足他。

    不能满足的方面也会越来越多,从心灵到肉体,方方面面,纷至沓来。

    程少南就是如此,他和小情人开始的同时,也并没有和李茵分手,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但是也没办法停止婚外的脚步。

    苏谨慧曾经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过上小学三年级的程苏:“不如,我们换一个爸爸好吗?”

    聪明的程苏抬头看妈妈:“妈妈,你想换老公吗?可是我不想换爸爸呀。”

    苏谨慧只好苦笑:“啊,看来我们的苏苏对爸爸忠心耿耿,那就不换吧。”

    程苏认真地:“傅小琪的妈妈就给她换了个爸爸,新爸爸又带了个新姐姐,傅小琪平时要忙着和新姐姐吵架,周末的时候又要忙着上钢琴课又要见忙着见旧爸爸还有旧爸爸的新妈妈,累得要死,我才不要。”

    因为父母的原因,不管孩子愿意不愿意,突然给他们带来那么多新的复杂的社会关系,确实让孩子难以适应。

    苏谨慧除了自己死忍,并没有别的办法。

    还好,姜墨予一直是她温暖的支持,她格外享受他给予她的安宁。

    姜墨予的手机很沉默,这也是苏谨慧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程少南的手机一天响个没完,不是电话就是短信,无论是工作还是别的什么,都令人困扰。

    姜墨予除了医院有急事,几乎没有什么无聊电话和短信。

    苏谨慧有时候也会纳闷:“你的手机几乎可以不用存在了。”

    姜墨予笑:“可不是吗?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被手机所控制?没完没了的电话短信,其实,我们的生活中讲的话大部分是废话空话,交的朋友大部分是酒肉朋友,既然如此,何不把生活简单化,能不说的废话就不说,没有必要的朋友就不交,可以省下多少时间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就算什么事也没有,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不好么?”

    苏谨慧完全同意他的意见。只不过,很多人生活得很焦虑,或者说很寂寞无聊吧,总是需要更多的朋友,需要更多的情人,需要更多的圈子,需要更多的认同,需要更多的被需要,这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情绪。

    姜墨予和苏谨慧一样,工作忙碌,一当闲下来之后,他们都喜欢放松地在家呆着,知道彼此的存在,哪怕不说话也可以。

    两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爱好――看电影,所有的电影,从小众的到大众的,从意识流的后现代的到贺岁的好莱坞的大片,通通都可以,从无数的别人的故事中去看人生百态。

    苏谨慧和姜墨予在一起后,慢慢地不再忌讳一起在公共场合出现,反正她已经准备在程苏小学毕业后离婚。

    风言风语多少也传进了程少南的耳朵,他终于没能忍住好奇心请了私家侦探,结果让他颓丧,原来,苏谨慧早有情人。

    最让他无力的是,苏谨慧根本不否认,也不和他争吵,更不听他解释,她只是很平静地提出离婚。

    程少南到了此刻才开始发慌,他认定苏谨慧是因为知道了李茵的事情而报复他的,他主动解释了和李茵的事,希望能够挽回。

    苏谨慧只觉得可笑,都走到这一步了,解释还有意义吗?她打住程少南讲了一半的话:“你不用对我解释,反正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现实了,我们还是离婚吧。”

    程少南却不想离婚,这几年的婚外情让他明白,他心底里爱的仍然是苏谨慧,他所有的不满足都是因为对象不是苏谨慧。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愿意只要她一个,从心灵到肉体。

    苏谨慧却已经没有那个打算。可是,程苏十二岁那年发生的那场车祸几乎再次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车祸之后,苏谨慧和程少南发现了程苏的日记,两人都自责不已,他们以为他们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程苏知道了那么多,也没想到这已经成为程苏巨大的心理负担。

    99美梦(苏谨慧)

    程苏出车祸后,看了她的日记让苏谨慧陷入前所未有的自责当中,是的,程苏说得很对,我们的传统一向讴歌父母的生育之恩,可是如果从孩子的那一方面去考虑,他们又是否愿意被生下来?也许他们并不愿意被生下来,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他们可以选择,说不定他们要先问过父母:“你们能保证永远以我为重,永远相爱,永不离婚吗?”

    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如果,所以孩子们的出生并不是自己的意志。孩子们被生下来之后,父母会不会离婚,离了婚又会不会再婚,再婚之后又会不会再生孩子,孩子们依然没得选择。

    有时候反思一下,大部分人生孩子、养孩子,又何尝没有自私的成份在里面?也许不过是出于稳定婚姻的需要,证明自己生育能力的需要,完满自己人生的需要罢了。

    苏谨慧深深入疚,她把女儿生下来,却不能真的做到一切以她为重。

    她知道,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都是错的,不离婚,对不起姜墨予,离婚,对不起程苏。

    生活就象一团泥淖,她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两全。

    在程苏出车祸之前,程少南就发现了苏谨慧的外遇,他的态度从最初的愤怒、争吵直至最后的努力挽回,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和她离婚。

    苏谨慧千头万绪和心力交瘁之下准备和姜墨予一起出门,出国前她告诉程少南:“我已经决定离婚了,这一次我会出门半个月,希望你冷静一下,等我回来我们就去办手续吧。”

    那是苏谨慧和姜墨予第一次一起出国,两人去了西班牙和葡萄牙。

    既然已经决定出门,苏谨慧就提醒自己放下心中所有烦恼,轻松出发。

    两人的第一站去了里斯本,这个不大的城市一直是苏谨慧喜欢的地方,她此前就因为公事来过两回,但只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这次她准备好好地感受这个城市。

    葡萄牙曾经在航海时代有过短暂的辉煌历史,最后趋于没落,因此里斯本复杂地交融着昔日的繁华和破碎,身处其中,令人怀旧、感伤却又说不出的舒适。葡萄牙语里的一个词“saudade”可以很好地表达这个城市的精神,它包含了沉思、幻想、伤怀,哲人一样深邃,但又没有冲动,不想行动。

    这就是苏谨慧喜欢的城市气质,就象她所欣赏的男人气质一样,有一点过往,有一点寂寞,深沉而含蓄。

    姜墨予以前并未到过里斯本,但是一见之下,他就完全理解了苏谨慧喜欢它的原因,苏谨慧第一次有遇到知己的感觉,无须多言,却能心领神会。

    他们就住在莫朗区的一间家庭旅馆,两层高的小楼,才五六间客房,小巧而舒适,房屋的外墙上装饰着中东风格的古老蓝瓷砖,白底上印着蓝花纹,透出一股质朴的美丽,房子后面有一个幽静的小园子,种植着花草和橄榄树,院墙上爬满紫藤和长青藤。

    苏谨慧第一眼就爱上这里。   他们的房间正对着园子,清晨,苏谨慧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赤着脚跑去推开白色的木头百页窗,呵,窗外满是绿的树,红的花,清新的空气,她不禁深吸一口气,无论有多少烦恼,生活还是美好的。

    姜墨予从背后抱住她,两人无言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苏谨慧略低着头看向楼下,头发随意地盘着,几丝碎发散落,更显出后颈白晰而细腻,姜墨予忍不住轻轻地吻上去,一边叹息着:“谨慧,不要离开。”

    苏谨慧闭上眼感受着他唇间的流连眷恋和暖暖爱意,她这一段日子的焦灼与彷徨没有逃过姜墨予的眼睛,他已经尽量做到不去逼她选择,但是他的心底不可避免地带着一股不安。

    他一直以为,婚姻不过是一张纸,这一张纸和两个人之间的爱与不爱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张纸多少还是有点关系的。至少,现在这张纸上写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苏谨慧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苏谨慧喃喃道:“我已经向程少南提出离婚,这次回去以后就办。”

    姜墨予有莫名的惊喜,他深深吻住苏谨慧,唇齿间极尽缠绵。

    苏谨慧心中有一丝疼痛,她实在对不起姜墨予,他一直以她为重,但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婚姻,只不过他不想她为难而已。

    人是多么矛盾而残忍,因为我们对不起的人,往往是爱我们的人,在乎我们的人。我们能够伤害的人也往往是爱我们、在乎我们的人。

    苏谨慧明白,如果姜墨予不爱她,那他完全可以处于超然的位置,就如现在的“泡良族”,泡着一个不需要负责任的别人的老婆,该有多么轻松。

    两人都放下心中杂念,在里斯本住了将近一个星期。姜墨予和苏谨慧很有默契,这么美丽的时光,实在不忍在睡眠中渡过,每日清晨他们都早早地醒来,漫步在他们居住的莫朗区,这里是以前摩尔人曾聚居过的地方,有浓郁的阿拉伯气息,其间散布着许多象他们住的那种带园子的房屋,老的墙、旧的瓦、蓝色的瓷砖、狭窄的街道,寂寞地见证着岁月的痕迹。

    白天的拜沙区是个购物好去处,商店林立,来自北非的小贩们摆着地摊叫卖,街头的擦鞋匠仔细地为客人擦着鞋油,两人喜欢坐在热闹的街头咖啡馆,姜墨予点一杯当地人爱喝的味道极浓的黑咖啡bica,苏谨慧点一杯比一般的咖啡清淡的cheia,一边欣赏这蓬勃的欢腾。

    里斯本历史上曾被摩尔人占领,因此城市建筑带有许多阿拉伯的风格,又有着南欧的趣味,两种风格矛盾着交融着,有一种奇异的美。

    老城区里地势高低起伏,许多道路上上下下,弯曲狭窄,大为有趣,两人乘坐各路老式有轨电车游览了许多地方,这种电车开得极慢,恍恍悠悠,坐在车上,时光仿佛完全凝固,令人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喜悦之情。

    苏谨慧最喜欢这里的落日时分,当阳光转为昏黄时,老城区染上一抹慵懒的色泽,似在脉脉诉说辉煌的往昔。

    两人牵手而行,一切美得仿佛不是真的。

    这个城市在不同的时段不同的区域有着不同的气质,象一个多变的女人,神秘而令人着迷。

    黄昏的寂寞转眼即逝,每当夜幕降临,上城区又开始了夜生活的喧嚣,这里到处是酒巴与fedo俱乐部。

    fado的意思是命运,音乐声悠扬而悲伤,大多是叙述离开家乡的愁绪,爱情破灭的绝望。虽然他们都不懂葡语,却能感受到那份浓得化不开的伤感,两人经常开一瓶波特酒,凝听上了年纪的歌者细细倾诉着命运的厚重与深沉。

    每个夜晚,他们在酒巴与fado旋律中流连忘返,直至深夜,才带着微醺踩着上城区由碎石铺成的小路回旅馆。

    陌生的国度,深夜的小巷里,一向斯文的苏谨慧居然会放声高歌《走进新时代》、《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苏谨慧曾经是合唱团的成员,拉开嗓子一会儿唱唱高音部,一会儿唱唱低音部,直唱得姜墨予哈哈大笑。

    回到旅馆,泡完澡的苏谨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仍可感觉到姜墨予温暖的双手温柔地帮她涂抹润肤霜,临睡前的苏谨慧想:病人们一定不知道,姜医生那双握手术刀的手涂抹润肤霜时一样很专业……

    第二站他们去了西班牙的格拉那达,那两个星期苏谨慧仿佛在做一个永远不想醒来的美梦。

    她不知道,回国后不久,等待她的是程苏的车祸,而这场车祸不可避免地改变了她曾经的决定。

    100漫长

    快乐的时光往往过得飞快。

    人生如此漫长,而点缀其间的快乐相加起来也许不过三五个月光景,凭着这无法预料何时会出现的一星半点的甜头,支撑着我们过完有如磨难般的生涯。

    苏谨慧回国后不久,就遇见了这么一件令她惊魂失魄的事情,程苏差一点因为车祸而丢了小命。

    看完程苏的日记,苏谨慧深深自责,她应该如何选择?

    牺牲自己,抑或是让程苏快快长大?

    和程少南重新开始?不不不,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苏谨慧无法想象,她还能和程少南拥抱、亲吻乃至再同睡一张床上。

    彼此的心中早已有了芥蒂,怎么可能再装无事人一样在一起?

    可是程苏怎么办?

    备受煎熬的不只是苏谨慧,还有姜墨予。

    程苏出事后,姜墨予动用私人关系请了几位国外的几位专家过来检查,虽然可以肯定程苏的脑袋没有受伤,却还是无法准确解释她为什么会失忆。

    等到忙完以后静下来时姜墨予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是心神不宁的,是,他害怕,他怕苏谨慧会因此回到程少南身边。但是他不想给苏谨慧压力,他希望苏谨慧自己做决定,否则她就算留在他身边也不会快乐。

    苏谨慧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时间出来见他,她大部分时候都在家陪着程苏,只能偶尔与他通通电话,匆匆忙忙说几句就得挂断,每次听到她疲倦的声音,姜墨予再想见她都不忍心说,生怕她为难。

    这一天晚上,她坐在床头陪程苏入睡时有点走神,程苏问她:“妈妈,你怎么了?”

    苏谨慧回过神来,“没什么,苏苏。”

    程苏狐疑道:“妈妈,你不快乐么?”

    苏谨慧诧异:“苏苏,你为什么这么问?”

    程苏道:“妈妈,你脸上就写着不快乐三个字,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

    苏谨慧忍不住摸了摸脸:“是吗?很明显吗?”

    程苏笑了:“妈妈,你是不是因为我失去记忆的事情还在烦恼啊?”

    苏谨慧道:“那倒不是。”

    程苏问:“那到底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感情问题?”

    苏谨慧瞪大眼睛看程苏:“苏苏?”

    程苏道:“妈妈,你别这么看我嘛,我都上初中了,我们班有的女生都有男朋友了。”

    苏谨慧道:“是吗?那你有没有?”

    程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谁会喜欢他们呀,一群小毛孩……”

    苏谨慧笑了:“你不也是小毛孩?”

    程苏捂住嘴笑:“妈妈,你有烦恼可以告诉我的,说不定我可以帮你解决。”

    “噢?是吗?”苏谨慧半开玩笑地,“如果爸爸和妈妈不再相爱了,要离婚,你会怎么样?”

    “真的吗?”轮到程苏瞪大眼睛看苏谨慧。

    程苏接下来道:“妈妈,我希望你快乐,只要你快乐,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永远支持你。”

    苏谨慧的泪水忍不住涌上眼眶:“是吗?哪怕我爱上别的男人,要和爸爸离婚,要和他结婚,你也不生气吗?”

    程苏认真地点点头:“妈妈,如果我明明看着你不开心,还不让你离开爸爸,我就太自私了。我爱你,妈妈,我要你开心。”

    苏谨慧忍不住抱住程苏哭起来,啊,苏苏,我爱你,她想起苏苏小时候那么一点点大的样子,如今,她已长大,开始懂得心疼妈妈了。

    她不知道她的女儿如今已经有了二十九岁的灵魂,这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当然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选择。

    同样,苏谨慧不会知道,这个二十九岁的灵魂在心中如何叹息,她叹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美满的一对原来感情早已走到尽头,她叹息原来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幸福的家庭其实暗藏潜流。

    和程苏谈完话,苏谨慧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她没有想到,是女儿帮她做了最后的决定。

    程少南并不知道程苏和苏谨慧的谈话,他仍然抱着苏谨慧会回头的希望。他希望他和苏谨慧也可以象程苏一样忘掉那段不愉快的记忆,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

    这一日,苏谨慧约了程少南下班后出来谈事情,此前两人已决定今后无论谈什么严肃话题都在家以外的地方,不能再让程苏听到他们的争执。

    苏谨慧下班前先打电话安排让保姆照顾好程苏,这才考虑该和程少南去哪里谈话呢?公众场合似乎都不适合谈这么严肃而且有可能会发生争执的事情,工作的地方亦不宜谈论此类话题,虽然他们都有独立的办公室,那么,到底去哪里好?难道他们去开个房间吵架不成?苏谨慧苦笑。

    原来,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话都那么难。

    最后两人开车去了落日大道,从大道边可以看见远方海平线上的几抹红霞,美丽而妩媚,有如少女脸上的娇羞,苏谨慧和程少南饶是心中有无限烦恼,也被这美丽的景色吸引了过去。

    两人下了车站在围栏边看着远方即将消失的红霞,心中无限感慨。

    程少南喃喃道:“真美。”

    苏谨慧点头:“嗯。”

    程少南轻声道:“我是说你。”

    苏谨慧有点诧异,她微转过头看着程少南,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程少南苦笑:“何必对我这么礼貌客气?”

    苏谨慧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程少南才道:“我知道,你心中早已不再把我当你的老公,自然要对我礼貌客气些。”

    苏谨慧心道:程少南,你不笨嘛。

    程少南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李茵的事?”

    苏谨慧叹气:“我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有什么关系?”

    程少南道:“谨慧,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我最恨你的沉默和笃定,你知道这件事以后为什么不发脾气?为什么不和我吵架?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出轨?”

    苏谨慧愕然:“难道我左脸被打了一耳光,右脸还要送上去再被打一耳光么?”

    既然出轨已经成为事实,而苏谨慧又不准备要一份破碎的感情,那么再发脾气、吵架、质问不嫌多余么?根本没有意义。

    程少南道:“从你知道我出轨的那一刻起,你就准备放弃我这个人,放弃我们这个婚姻了是吗?”

    苏谨慧反问:“难道不是从你出轨的那一刻起,就已放弃我这个人,放弃了我们这个婚姻么?”

    程少南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们这个家,我从来没有爱过李茵或是别的女人,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你。”

    苏谨慧低头:“程少南,我今天不准备和你讨论为什么你可以一边爱我一边和别的女人上床这样的问题,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的不好的,都已经是过去,没必要再去翻出来说。”

    程少南道:“可是我想说,我想问你为什么和我结了婚还对秦伟念念不忘?为什么还和他来往?”

    苏谨慧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是的,我确实怀念那段初恋,因为那时候很美好很纯洁,但是后来和秦伟的来往并不多,会保持联系主要是因为他是我的上级部门,有工作上的关系,我并没有念念不忘,只是偶尔会想起,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你又为什么不与我开诚布公地谈谈呢?难道你和别的女人上床后我就会不再对秦伟念念不忘?”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忍不住略带讽刺。

    “好,就算是我先做错了,那么你是在报复我吗?!”程少南的声调渐高,“什么叫做你身体有问题,不能过夫妻生活?!你又在外面干了什么?苏谨慧,你根本把我当猴耍!”

    苏谨慧轻声道:“程少南,我承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报复你,但后来也不全是,因为我就算想报复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上床的。我说不能过夫妻生活,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罢了,你不也没闲着么?我也从来没干涉过你的自由呀。”

    程少南咬牙道:“我最恨你的就是这点,苏谨慧,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苏谨慧道:“也许男人和女人确实来自于不同星球吧?你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挽回你正如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边爱我一边还能和别的女人上床一样吧?我不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而是我不能容忍背叛,一次就足够我放弃了。”

    程少南道:“我不信,如果出轨的人是秦伟,你也是这么不坑一声就放弃了么?”

    苏谨慧长叹一口气:“少南,你怎么这么孩子气?说这些又有何益?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分开,这样程苏也能好过一点。”

    程少南道:“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提过要离婚?知道我出轨了也不离婚,现在却一定要离婚?因为一直骑着驴找着马是吧?如今找到你的那头马了是吧?你就那么肯定那头马不会出轨?”

    苏谨慧本来心中烦恼,这时却忍不住笑出声:“少南,别这么损自己,我从来没把你当一头驴。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程少南看着苏谨慧美丽的笑脸,忍不住自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没风度,这么浪漫的海边,这么不浪漫的对白,他忍不住抚摸苏谨慧的脸:“谨慧,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们全都忘掉好吗?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苏苏,好么?”

    苏谨慧慢慢别开脸,她低下头道:“我做不到。”

    程少南黯然道:“我们再也不可能了是吗?”

    苏谨慧点点头。

    两人站在已经散尽落日余晖的海边,看着渐渐昏暗的天际沉默无语。

    大结局

    又是一个周末的黄昏,夕阳西下,姜墨予忙了几天,今日终于可以早点回家,本来,可以放松休息对一个终日忙碌的医生来说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可是姜墨予脸上却毫无悦色。

    如果没有一个你爱的人在家里等着你,那个家未免太孤独。姜墨予深深叹息,他十分想念苏谨慧,如果一直不曾拥有或许也就习惯了,可是一旦拥有之后再失去,却会让人倍加痛苦。

    也许年纪越大,就会越害怕失去,失去生命中那个能让你快乐的人。

    姜墨予低着头走到医院的停车场,他掏出车钥匙正抬头准备按下开门锁时,才发现他的车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呵,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那张如花笑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谨慧……”

    苏谨慧含笑看住他:“对不起,墨予。”

    姜墨予不禁失色:“你……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苏谨慧道:“不,我是来问你,要不要娶我?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姜墨予愣住片刻后紧紧抱住她:“可以吗?真的吗?”

    苏谨慧点头:“要,还是不要?”

    姜墨予忍不住吻住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你知道答案的。”

    苏谨慧挣扎道:“姜医生,这是在医院的停车场。”

    姜墨予还是不肯松开,含含糊糊道:“怕什么,我现在是在亲我老婆。”

    苏谨慧喘息道:“还不是呢……再说别人还不知道……”

    姜墨予松开她认真地:“从刚才你问我的时候起你就是我老婆了,别人很快就会知道。来,不要象个老太太一样因循守旧。”

    苏谨慧道:“什么?你说我象老……”

    姜墨予的唇压了下来,苏谨慧剩下的话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苏谨慧在心中想:她完成了chu女星球中女人的三个历程,现在,终于找到了她的人生伴侣。

    这个人,会不会陪她到永远?

    姜墨予仿佛听到她的心声,他在她耳边道:“谨慧,让我们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苏谨慧点头,泪流满面。

    楚少远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迭荡起伏过。

    当然,他每天的日子究竟是起是伏,他也做不了主,完全取决于程苏的心情。

    程苏心情好的时候,会很温柔可喜,让楚少远如入天堂。

    比如,某天下午下班时,程苏穿着白衬衫和黑色小圆裙去公司接楚少远,公司里的秘书们还没见过楚太太,只是礼貌地让她在办公室外的沙发上等着。

    梳着波波头打扮清爽的程苏看起来还象个高中生,她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黑而深,长长的睫毛象洋娃娃一样,眼波流动间宝光闪闪,秘书室里一向镇定自若的四位助手忍不住透过玻璃墙研究她。

    这些楚少远□出来的精兵强将最大的优点就是处事不惊,目不斜视,绝不八卦,特别是不八老板的卦。所以以前但有美女梨花带雨或烟视媚行地前来时,这两男两女四位助手都能妥善处理。

    照以往看来这位不象是老板喜欢的型,但是老板口味变了也未可知,就象老板近一年多来突然表现良好,不再有莺莺燕燕来打扰一样。不过这位这么乖在外面等,说不定不是老板的小情儿。

    四人正各自在心中一阵乱八,楚少远走出自己的办公室,秘书室里的四位忍不住用余光不住地瞄。

    程苏站起来迎接他:“楚总……”

    楚少远一阵惊喜,顺手拍了一下她头:“臭小妞,敢调侃你家老公。”

    程苏嘻嘻地笑,楚少远问她:“等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

    程苏嘻皮笑脸:“你的秘书们让我在这儿等。”

    “因为他们不认识楚太太,”楚少远笑,他牵起程苏的手,“跟我来。”

    楚少远拉着程苏的手来到秘书室,“来,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程苏,以后不许再让楚太太在外面等了。“

    这一次,一向镇定的四位助手,嘴巴多少还是有点合不拢了。

    程苏微笑与他们点头致意,四位助手总算回过神来,一女助实在忍不住开起玩笑:“楚总,楚太太成年了吧?”

    程苏弯弯嘴角笑不可抑,楚少远点头:“当然成年了,要不要给你们看身份证和结婚证啊?”

    刚才女助赶紧道:“不敢不敢。”

    殊不知楚少远说完心中冷汗了一阵,真正的程苏才刚刚满十八岁,他确实娶了一位未成年少女。

    楚少远又拉起程苏的手:“到我办公室参观参观?”

    程苏点头,两人进了办公室,程苏两眼东溜西转了一会儿,一屁股坐上楚少远的大班椅,伸出一根食指对站在办公室边的楚少远勾了勾:“来,小秘,让老板摸两把。”

    楚少远走过来严肃道:“老板,我卖身不卖艺的。”

    程苏点头,“好,先验身。”一只玉手轻轻探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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