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根本不按路径走,而是朝着一个方向,笔直前进!无论是农田也好,小沟也好,都不改变方向!
前边有一棵树挡了去路,韩小铮双手用力挥出,那棵树立即应声“咔嚓”断了!他便从断后的树桩上跨了过去。
当段如烟赶上他时,他正在淌一条齐肩深的河,以他的轻功,本可一跃而过,可他却是从岸边一步一步地走向河心!
段如烟大叫:“站住!站住!你这个疯子!”她竟也跟着淌进河中了!
踉踉跄跄,总算赶上韩小铮了,她一把拉住韩小挣,大声道:“你要去什么地方?一个女人真的可以让你如此吗?”
河水哗哗直响!
韩小铮也大声道:“啊!我听不清……”
后边的话突然没了,因为韩小铮一脚踩进一个小坑中,他的头便浸入水中了。
少顷,他又从另外一个地方冒出头来,吐出一大口水。
段如烟举起手中的剑,大声道:“浑蛋!这是你的剑!”
韩小铮用力一拍自己的脑袋:“啊,忘了,忘了。”又要向段如烟这边走,段如烟一扬手,剑便飞了过去,韩小铮伸手接过,又径直朝前走。
河底的苔藓让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走至岸上,出来时两人便如从水中捞出的鸡一般。
段如烟看着韩小铮,看了看自己,突然笑了起来,但一笑,便牵动被韩小铮扇过的半边脸,这使她立觉一阵痛,想止住笑却又止不住,不由一边笑一边呻吟,那模样极为滑稽。
韩小铮像一头牛出水时一样用力地抖动身子,抖落许多水珠之后,他又向前走了.边走边奇怪地道:“姑娘你笑什么?”
段如烟总算止住了笑,她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也跟着你淌水!”
韩小铮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你也在赶路。”
“赶路?”段如烟惊讶地道:“你在赶路吗?”
韩小铮不满地道:“难道这一点你也看不出来?你以为我疯了吗?不是急着赶路我为何要直接淌水过来?
我可以绕个圈子,总会找到一座桥的,对不对?我还可以造一只竹筏飘过来,对不对?”
段如烟楞住了,半晌方道:“对,很对!”
她的心情怪怪的。
韩小铮又道:“看得出姑娘你是个好人!”
段如烟跟在他后面道:“为什么?”
韩小铮道:“因为你把剑还给我了。”
段如烟道:“可你却打过我!”
韩小铮忽然大叫起来:“不错,不错,我竟打过你!其该死!”然后便听得“啪”地一声,他竟已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了,脸也肿了起来!
段如烟心道:“完了,他真的疯了。”忙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韩小铮不悦地道:“你当然是段如烟了,你以为我神智不清吗?”
段如烟忙道:“没有,没有。”顿了顿,她又道:
“你急着赶路干嘛?”
韩小铮道:“当然是去杀神手——咦?你怎么总是与我同路?难道你也要去杀他?”
又道:“不可能!你本来就是他的人!”
段如烟心中暗忖:“看样子他好象又没疯,真是奇哉怪也!”
当下,她道:“同路是同路,不过我不是去杀神手。”
韩小铮“喔”了一声,竟不再说话。段如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韩小铮。
也许,是因为见韩小铮在听说阿芸的死讯后的表现让她作出这样的决定?
第十章凄惨童年
韩小铮只知急急赶路,却不施展轻功,所以一直赶到天黑,他们二人也只不过走了三十几里。
此时,段如烟真是又困又俄了,浑身骨头几乎快要散架了!
韩小铮似乎没有一点要驻足的意思,他仍是低头只顾向前走,已把段如烟落下一截了!
段如烟大声道:“喂!”
韩小铮便转过身来,脚步却还是不停,就那么侧着身子边走边问:“姑娘有什么事吗?”
段如烟道:“你为什么要杀神手?”
韩小铮道:“我要为阿芸报仇。”
段如烟道:“我只说阿芸死了,可并未说过是谁杀了她,你凭什么就认定神手凶手呢?”
韩小铮呆了一呆,一不留神,几乎被一块石头绊倒!
这一次,他总算止住脚步了,喃喃自语道:“不是他会是谁呢?除了他还会是谁呢?”他突然逼视着段如烟:“姑娘你一定知道是谁杀了她,求你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段如烟道:“真的?”
韩小铮郑重地点了点头!
段如烟道:“那好吧,你就先带我去吃一餐饭。”
韩小铮愕然道:“可……”
段如烟打断他的话:“如果不吃饭,我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果然,他就再也不说话了。
段如烟知道自己现在的吃相一定不好看,可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太饿了。
韩小铮基本上是在看她吃饭,只有当段如烟问他:“你为什么不吃?”时,他才拔拉两口。
无疑,他们这样的两个人极为惹眼,因为韩小铮与段如烟二个人全身都湿湿的,走了这么多路也只干了一半,加上尘土飞扬起来落于身上,他们两人几乎全身上下全是土黄铯了!
段如烟将第三碗饭拔了个底朝天后,方意犹未尽地搁下碗,低声道:“有银两付帐吗?”
韩小铮一愣,道:“没有!”
段如烟道:“没有没关系,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出去一下便回来。”
韩小铮果真在那儿老老实实地坐着等。
没多大一会,段如烟便回来了,高声道:“掌柜的,结帐!”
说着便掏出一大锭十两重的纹银来,结果还花不到一两!
段如烟站起身来,道:“走吧!”
“不走!”
段如烟奇怪地道:“吃完了你还不走?”
韩小铮道:“你说不吃饭没有力气说话,现在吃完饭了,就应该告诉我……”
却被段如烟“嘘”地一声打断了,她悄悄地道:“这种话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吗?”
韩小铮恍然大悟般拍了拍额头,这才站了起来。
段如姻一把拉住他就跑,韩小铮奇怪地道:“姑娘,你为何要跑?”
段如烟道:“因为不跑就会被人追上!’韩小铮道:“别人为何要追我?”
段如烟道:“因为我偷了别人的银子!”
话音未落,便听见后面有人在大声叫喊:“站住!别跑!”
段如烟跑得更快了,韩小铮只有紧随着她,因为他还需要问她事情呢。
跑出了三四里,段如烟才止住了脚步,韩小铮道:“你的武功不是很高吗?为什么还要跑?你根本不用怕他们!”
段如烟道:“你让我将他们打倒吗?如果这样,那我又何必去偷?吃完之后我们一走了之不就成了吗?掌柜的又如何来要银两?”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韩小铮道:“现在你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的确,这时远离人群,他们正置身于一片桃林中,桃树下是舒柔的草地,在这儿,是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话的。
段如烟朝远处看了看,然后坐了下来,道:“我问你的问题,你必须照实说。”
韩小铮“啊”了一下,方无奈地道:“好。”
段如烟道:“阿芸本是左之涯的妻子,为何你却对她如此情深意切?”
韩小铮的神情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呆呆的,半响方道:“我……不知道,她……左之涯他……你……”
显然,他的思路已变得不甚清晰了。
段如烟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想说左之涯是阿芸的丈夫,却在喜欢着我对不对?”
韩小铮忙点头道:“对!”
段如烟道:“如果我想谁喜欢我,谁又拒绝得了呢?”顿了顿,她又道:“你如此待她,她曾经接受过你吗?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喜欢的人一直就是左之涯,在她的心目中,你只是她的朋友,兄弟。”
韩小挣默默无言。
段如烟继续道:“其实,你自己心中也一定明白这一点,但两年前她便失踪了,在这两年中,难道你都不曾淡忘,不曾改变?“
她的声音是轻淡的,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忧郁,在这样的夜色中,在四周婆娑的树影映衬下,让人不由自主有一种深入灵魂般的感触。
“你所做的一切,几乎全是为了她,包括现在在这儿听我说话,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一切,可能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她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没有想到她会死在神手的手上,我以为神手救她是出于好意……”
韩小铮嘶声道:“神手?”
段如烟道:“的确是他。两年前,他让我去将阿芸救回来,我就去了,恰好碰见她从楼下往江里跳,我便将她救回,神手似乎很高兴。他让我与阿芸同居一室,整整呆了二个月!虽然相处的时间这么长,但我们的关系并不融洽,似乎上天注定我与她是不相融的,而且,我知道我一向不容易接纳别人。”
韩小铮一直没有说话,但段如烟知道他一定在听。
段如烟继续缓缓道来:“相处两个月后的一天,阿芸突然病了,神手便让她与我分开来住,又过了四五天,神手突然告诉我阿芸因病医治无效而去世了,临死时她将一只木质手镯交给神手,让他转交给我,说是给我留作纪念。当时我有一点感动,我没有想到她会记着我,再想想她如此年轻就离开了人世,不由也有些惋惜与伤感,于是便将那只木质手镯常带在身上。”
“那时,我一直以为她真的是病死了,因为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对神手不会有什么威胁。而且,因为我曾救过她一命,而我与神手当着外人一直以父女相称,所以她对神手也颇为感恩,当然不会对神手起什么疑心。后来,我才知道阿芸只是患了风寒,六王府中有几个御赐太医,怎么可能连一点风寒也治不好?当时,我便起了疑心,只是觉得他实在没有要杀阿芸的理由,才没往深处想。”
“现在,我才明白他是让我与阿芸同居一室之后,一些生活习惯相互影响,同时他可以让易容高手在暗中比较我们的不同。当阿芸被害后,到一定的时候,他就可以将我易容成阿芸。阿芸虽然不会武功,但她是叶刺的女儿,又是吕一海的儿媳,所以易容成阿芸,可以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
“后来,我与神手之间有了矛盾,大概从那时起,他就不再信任我了。所以才会出现你所说的神手暗使手脚让我失忆的事,并借机将我易容成阿芸的模样!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阴谋,对他的个性,我是再了解不过了。只是失忆之后的事,如今我已记不起,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利用已易容成阿芸的我去实现他的计谋的!”
说到这儿,她才突然发现韩小铮一直没有说话,不由有些吃惊地道:“喂,你怎么了?”
却见韩小铮霍然起身,嘶声道:“杀!”
段如烟听出这个声音已扭曲变形,显然韩小铮已极端悲愤!
段如烟心念一转,急忙道:“我这儿还有一件阿芸留下来的东西,现在也交给你吧。”
韩小铮忙走了过来。
段如烟的手握着,大概里边有什么东西,她站了起来,将手向韩小铮伸去,韩小铮赶紧伸手去接。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接上之时,段如烟身子突然一歪,然后她便“呀”地一声叫了起来,好像是手中的东西落到地上了。
段如烟弓着腰在地上细细地找寻。韩小铮见状,忙也蹲下身来,用手在地上摸索着,有些着急地道:“是什么东西?”
段如烟忽然惊喜地道:“不是在那儿吗?”
他的手指着韩小铮的身侧。
韩小铮赶紧侧身去看,倏地,他觉得自己肋部一麻,已不能动弹了!
竟是段如烟乘机点了他的岤道!
韩小铮的脸上一脸的惊讶与疑惑!
段如烟轻轻地道:“你太冲动了,如果你这时去找神手,只能是白白送死!神手远比你想象的更可怕!”
韩小铮刚要开口,段如烟却又已出指如电,点了他的哑岤。
段如烟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放心,我对你绝没有恶意,因为我已看出你对我没有恶意。天下间没有多少人能骗得了我,神手敢出卖我,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我最恨被人欺骗!”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变得很冷,其中充满了怨毒之意,让人听了不寒而栗!无法想象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心中竟会有如此恨意!
段如烟的声音又恢复了原先的婉丽动听:“既然你不会骗我,那么我见到的蓝丝巾上的字便也是真的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包括左之涯,我不会喜欢谁爱谁,只会恨谁,没想到在我成了‘阿芸’时,我竟会喜欢上你!这,是命么?”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一个不懂爱的女人是不健全不完全的女人,你却使我变得完整了,虽然现在我并不会再爱你,但我会感激你。”
她竟将韩小铮轻轻地放倒在地上!
韩小铮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段如烟道:“你放心,我并不是一个轻浮的人,我只是觉得你一很定很累了,我可以让你轻松一些。”
她的手开始在韩小铮身上的关节、岤位上轻轻地敲打,用力的搓揉,韩小铮全身发出了接连不断的“啪啪”之声,听起来似乎他的骨节已全脱臼了。
他的全身岤位开始发热、发烫,热气从内向外渗,暖烘烘的格外舒适。
一阵阵倦意向韩小铮袭来,他觉得四肢百骸都变得麻酥酥的,本因为悲愤而绷得几乎要断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下来了。
韩小铮竟就如此这般沉沉睡去了!
韩小铮醒来时,天还没有亮,此时,他被点了的岤道因时辰已过,已自行解开了。
他一骨碌爬起来,用力地摇摇头,方有些明白过来,将昨夜的事记出个大概。
段如烟呢?
韩小铮急忙借着月光向四处寻觅,终于在一棵桃树下看到了她,看来她的警惕性很高,韩小铮刚一走近!
她已一惊而起!
韩小铮道:“是我。”
段如烟舒了一口气。韩小铮真诚道:“谢谢你。”
段如烟反问道:“谢我什么?”
韩小铮道:“谢谢你告诉我那么多事,也谢谢你使我没有做出无谓的牺牲。”
段如烟谈淡地道:“你不用谢我,我这个人做任何事都不会是无偿的,我帮你是因为我需要利用你!”
韩小铮没想到她会如此说,不由一怔!
段如烟道:“我知道你的武功远在我之上,而凭我的武功根本对付不了神手。这也是我受制于他这么多年的原因之一,所以,我要假借你的武功!”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这对你来说也是不吃亏的,因为我对神手,对六王府都极为了解,可以说如果少了我,你将很难有所作为。”
韩小铮暗暗惊讶于她独特的说话方式,现在他们二人的关系是互为依存,段如烟完全可以说得冠冕一些,大可不必说得这么露骨。
段如烟忽道:“我的手艺怎么样?”
韩小铮一楞,方明白过来,忙道:“很好,我从来没有那样轻松过!”
段如烟道:“如果不是我,也许你真的会疯,昨天你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只要再多一点点的刺激,你是必疯无疑!到时又靠谁为阿芸报仇呢?”
最后一句话,让韩小铮出了一身冷汗。
天忽然又开始变得更暗了,韩小铮知道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段如烟忽然道:“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韩小铮有些吃惊,心想:“她是怎么了?”
口中却道:“你说吧,反正天还没有亮。”
段如烟将身子倚靠在那棵桃树下,沉默了一阵子,方以平缓的声音道:“十几年前,江东白城有一个知府,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所以这位知府极为疼爱他的女儿。九年前,在那个小女儿恰好十岁那年,这位知府告老还乡,要回他鲁东老家。”
“从江东到鲁东,千里迢迢,这位告老还乡的知府带着她的妻子与女儿还有几位仆众开始往回赶。知府本以为回到老家后,便可以度个安逸的晚年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他们一行人在走水路时,竟遇上了盗匪!那伙盗匪杀人越货,不但抢了知府的所有盘缠银两,还要杀人灭口。知府当即便遭了毒手,知府夫人怕遭凌辱,便抱了十岁的女儿一同跳入江中!”
“此时,那个小女儿已吓得面无人色,被其母抱着投江之后,几个浪头打来,将她与母亲打散了!盗匪见有人跳江,怕泄了行踪而被官府追缉,便拼命划船追赶,小女孩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亲被赶上之后,让那伙禽兽拖上船去,乱刀戮死!”
说到这儿,段如烟的声音略略停了一下,方道:
“小女孩被眼前的惨状吓得连哭声都没了,只有眼泪在不停地流。事实上,没多久,她再也没有力气与汹涌的江水相抗衡了,只有逐波而流,时浮时沉。小女孩当时心中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必是死定了,即使那群禽兽不追上来,自己也会被江水吞没。”
“盗匪又狂叫着向他这边靠近,巨大的恐惧抓住了她的心灵,她终于一横心,暗想:‘我宁可淹死,也不愿落在你们的手中!’于是,她便一头扎入江中,不再浮起!很快,恐惧与愤怒还有江水可怕的力量一起让她晕迷过去了!”
“她竟然没有死!是下游一个专门网捕一种名为
‘黄牙’之鱼的人救起了她。‘黄牙’肉极鲜美,乃鱼中珍品,但它白天从不在水中游动,而是在江底贴地而行,只有到了晴天的夜晚,它才会浮上来觅食。所以网捕‘黄牙’的渔民都在夜间出动,那小女孩正是被这样的人救起的!”
第五卷
第一章神手之王
“小女孩大难不死,对救起她的渔人感恩不尽,当她能下地时,便爬下床,一连给那渔人碰了九个响头,头都磕出血来了。没想到恶运并未就此停止,渔人的妻子已悄悄打上了她的主意。一天,趁渔人不在之时,这可恶的老妇人将小女孩骗至三十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将一根草标插在了她的头顶上,她竟要将小女孩卖了!”
“小女孩聪明伶俐,见势不妙,便苦苦哀求老妇人,说宁可跟着她伺候她,为她做牛做马都行!因为小女孩知道有时被卖了之后,命运会比做丫头更惨!但妇人已铁了心,任她如何哀求,就是不答应!”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大家指指点点,有几个人想买,但价钱上却与老妇人的要求有些差距!可怜的小女孩已哭哑了嗓子,几次晕死过去!”
“就在这时,从人群中挤过来一个污头垢面的中年汉子,一脸可怕的大胡子,一身衣衫不伦不类,他说要买下小女孩!老妇人当时便指着他的鼻子骂:‘老酒,你也想买?撒泡尿照照吧!’原来,这人是个流浪汉,走南闯北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平时他自己都是饥一餐饱一顿,靠给别人打短工过日子,哪来的钱买人?”
“被称作老酒的人大叫:‘谁说老酒就不能买?我老酒的钱就不是钱?’有人便大声起哄道:’老酒你以为是买针还是买线’?”
“老酒并不示弱,大声对老妇人道:‘多少你说个价!老妇人横了他一眼,道:你还真买?十两银子,你出得起吗’?”
谁会知道老酒还真出了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个小女孩!他先是追问:‘说话不要放屁,一个是一个,可不许反悔!’老妇人被他一激,拍着胸厚的胸道:老娘说话板上钉钉!如果你不买,你老酒便是脿子养的’!”“没想到最后老鬼竟拿出了十两银子!那十两银子有碎银,有花银;有纹银,还有铜板、银票,杂杂乱乱的,可它们毕竟是十两银了!老妇人吃了一惊,知道老酒是把所有的底全给翻出来了,便将小女孩交给了老酒!”
“小女孩当时极为害怕,因为老酒的样子太可怕了,由不得她不恐惧。没想到这一次她错了,这老酒虽然样子可怕,其实他的心地极好,他说他见小女孩很有可能被卖入青楼或成了小妾,不忍心看她步入火坑,于是便掏尽了所有的血汗钱买下了她.他指着自己的酒糟鼻对小女孩道:‘你就叫我酒叔吧,以后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不过,你可别指望大鱼大肉,绫罗绸缎!酒叔没本事;只能让你混个囫囵饱!就指望以后你能正正经经找个人家,我老酒蹬腿时候,心里也有一件可以得意的事.”
“从此,小女孩与她的酒叔便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小女孩本是官宦千金,哪里吃过什么苦?但她总算咬牙苦撑下来了.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洗衣缝衣,更学会如何去照应一个烂醉的人。酒叔一年中大半时间都是醉醺醺的。每当他喝醉后,他便唠唠叨叨地对小女孩说他以前的家,说他以前的妻儿-小女孩默默地听,便不由自主想起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
“酒叔的日子是不稳定的,小女孩便随着酒叔一起流浪,像秋风中一片枯叶一般飘来荡去,春去冬来,不知不觉中,小女孩已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然是一身粗布;却丝毫掩饰不了她那惊人的美丽。”
韩小铮已断定段如烟所说的小女孩一定就是她自己,他为段如烟的经历而震惊,心中满是同情。
也许,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一片阴暗的天空?
段如烟继续道:“在那位姑娘十五岁那年,他们爷儿俩到了陕西,在一个叫‘谭关’的地方歇身,酒叔在一家米店找了份活,而那位姑娘则替人做小孩戴的帽子,两人挣来的钱每月除去花销之外,已有了剩余。所以,那段日子,姑娘的生活苦中也有些甜.因为有盼头,酒叔说等到挣到够多的钱,他就要带着姑娘一起回老家,回老家找他的女人与儿子。酒叔常说他很后悔离开他的家人,所以常常在酒后哼起一起忧伤的曲子,他的声音沙哑枯涩,可那姑娘每次总是听得—一听得泪流满面。”
黑暗中,响起段如烟的抽泣声,那是一种极力压抑着却又压抑不住的悲伤。
韩小铮不禁心生怜爱,他轻轻地拥住了段如烟的双肩,道:“段姑娘,别说了吧?”
段如烟没有挣扎,她道:“不!我要说!我把过去的事情隐藏得太久太深;所有的痛苦我独自一人默默地咀嚼吞咽,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恶梦中哭醒,然后我便一个人跑到空旷的山野中大声地叫喊!”
韩小铮的心变得极沉极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半夜中哭醒,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凄婉?可没有人去安慰她呵护她,她只能把痛苦抛进黑茫茫的夜!
段如烟道:“酒叔是替米店驾车拉米的,有一个雨后的晴天,酒叔驾着车去外地拉一车米回来,谁知因为路滑,而酒叔又喝多了酒,一不留神,车子竟然翻了,所有的米袋了全翻在地上,而地上又积着水,所以一车米便全泡了汤!而且车子也散了架!”
“这对酒叔两人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酒叔将两人积下的所有钱全给了他的东家,却仍是远远不够!酒叔对东家说以后挣的工钱全用来赔这笔钱,东家却说不用了,我看你家的小姑娘挺机灵的,就到我这儿来吧,也免得跟你这个老酒鬼受苦!”
“酒叔能答应吗?他的东家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但酒叔知道如果当面顶回去,那是万万不行的,他一个流浪的外乡人,能抗过他的东家吗?何况他确实欠了东家的钱.于是,酒叔便说这下那丫头走运了,我这就回去跟她说去!东家得意地哈哈大笑!”
“酒叔这天回家破天荒地没有喝酒,因为他要带姑娘逃走!他不能把姑娘往火坑里推!天一黑,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点行李,便开始出逃!谁知没跑多远,便有一大群人执着火把,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显然他们的行踪已被人察觉!两人心慌意乱,加上酒叔的身子已被酒掏空了,怎么跑也跑不快,眼看后面的人越追越近,姑娘心一慌,竟又扭了脚脖子—一”
韩小铮不由“啊”了一声!段如烟接着道:‘转眼间,那帮人己是近在咫尺,酒叔与姑娘两人绝望了,可在那种光景下,连寻死也不可能!就这当儿,突然从天而落下一个人来!当然,其实这是轻身功夫,但在姑娘看来,却的确是从天而降的!那人横在追击者与酒叔他们之间,大声道:‘看谁敢上前一步?’那样子好不威武!”
“姑娘心中道:‘原来是上天可怜我们,让人来搭救我们了!’追赶的人不知好歹,大呼小叫地向那人冲去,还没有冲到跟前,便飞了起来,抛出老远!众人吓得目瞪口呆,有人大叫:‘狐仙,他是狐仙!‘此言一出,那伙人更是魂飞魄散,转眼间便一哄而散,跑得没影了!”
“酒叔与姑娘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磕头,那人赶紧拦住,说这等事只要是个人都会出手相助的.酒叔二人听了,更是大为感动!那人自称杨锐,是一家镖局的镖师,有妻有儿,可惜妻子心胸狭窄,恐怕见他收容外人时会闹翻了天,所以他说要将他们二人安置在一个偏僻些的地方,待风头过去了,再送些盘缠,让他们两人远走!”
“遇上这样的好人,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好说的?都是感激零涕!便随杨镖师去了,杨镖师将他们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村子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只有四户人家.杨镖师找了一间空屋子,便安顿他们俩住了下来。那姑娘不由暗道:‘上天怜人!这次总算恶梦过去了’!”
”杨镖师极为热心,隔三岔五的就要上山一次,送些吃的、穿的.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酒叔有些按捺不住了。因为呆在这样的小山林里太过沉闷了,前面是山后面是山,自己的脚下也是山!奇怪的是其他几户人家平时既不耕种,也不伐薪织布;也不到酒叔这儿串门,每个人都显得那么神秘,这更让酒叔难以忍受。可杨镖师总说米店的东家找了不少人,在附近一带找他们二人,现在离去,可能会出事.”
“直到有一天,杨镖师上山来里,显得颇为高兴,他还带了一坛酒与几个下酒的莱,说他已找到路子了,明天他们镖局要出镖,他可以安排他们两人藏在其中辆镖车中,只要出了百里之外,估计就不会有事了、今天他带了酒来,一是祝贺,二是饯行!第二天便可以上路!”
“酒叔与那位姑娘喜出望外,尤其是酒叔,几乎把整坛酒喝了个底朝天,杨镖师也陪酒叔喝了一阵了,然后便告辞了,说是得回去做些准备,明天一早便来接他们二人.”
“第二天,姑娘起得格外的早,梳洗完后又做了早饭,却还不见酒叔起来,她到酒叔的屋子外喊了几遍,却不见酒叔答应.姑娘心中觉得有些不安,便推门进去,才发现酒叔突然病了,而且神智不清,发着高烧,脸色极为苍白!”
“姑娘吓得六神无主,只知一味哭泣.这时,杨镖师上山来接他们二人了,见此情形,赶紧又下山找郎中.郎中上山替酒叔切脉之后,神色凝重,姑娘赶紧询问,郎中说有机会痊愈,但机会不大!”
“如此一来,原来的计划自然泡了汤,那几天里,杨镖师天天上山,与姑娘一起照应着酒叔,无论郎中开了什么药,杨镖师都设法找来,可是—一可是四天之后,酒叔他—一他—还是撒手而去了!”
韩小铮感觉到段如烟的身子如秋叶般的颤抖。
沉默了一阵子,段如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道:
“那位女孩与酒叔相依为命过了四、五年,心中己不仅仅是感激了,而是还有亲情。在心里,她已把他当作自己的再生之父。所以,这样的变故,对她的打击可谓太大了,人也变得恍恍惚惚,所以,酒叔的后事,基本上全是杨镖师料理的!”
韩小铮忍不住道:“这杨镖师是古道热肠之人、”
段如烟突然笑了起来,又是那种冷得像冰一般的笑:“古道热肠吗?哈哈哈.一”
似乎,她有些疯狂了.
韩小铮的心开始往下沉.他已从段如烟的神色中猜测到又有不幸的事降临那位女孩身上了,他已不忍心再听下去.
段如烟终于止住了这种让人心碎的笑,道:“那时,那个女孩什么都不懂,如果她多一个心眼,便会知道镖局里的镖师怎么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一个武功已那么高的人,又怎么会去做镖师?可杨镖师头上“救命恩人’的光环蒙住了那女孩的双眼,她太信任这位好心人了,直到酒叔死去的第七天,她才看清了杨镖师的丑恶!”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要乘风而去:“那天,杨镖师又如往常一样来陪那女孩,女孩如今是举目无亲,形影相吊了。女孩觉得杨镖师能来陪她,对她来说多多少少是一种慰藉.在一人独处时,她的心便会被无边的哀伤与绝望占据!如果酒叔活着,她可以与他一起回酒叔的老家,待酒叔人老了,她便伺候酒叔。可如今酒叔一死,她便一下子没了主心骨,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杨镖师好言劝慰她,又替她炖了一碗鸡汤,哄着她喝了。”
“喝了这碗汤后,女孩开始觉得全身慢慢地变得酥软乏力,一股的热流从她的心底向外涌,变得坐立不安。杨源师一反常规,没有在天黑之前赶回去,而是留下来陪女孩聊天。其实,女孩什么也没听进去。她的心极乱极乱.杨镖师说着说着,手已悄悄地握着了女孩的手,女孩心一惊,对自己说:‘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将自己的手缩回,甚至,在她的内心深处;很愿意让他这么握着,她心底涌上的许多古怪想法让她很是吃惊,可这些念头却是挥之不去!”
“杨缥师突然一把搂住了女孩,说以后便由他来照顾她,他会好好待她—一还有其他的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女孩想大声地喊:不!,可事实上她喊出来的声音是那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觉得自己身子的每一部分都在燃烧,烧得她没有了一点力气!”
“女孩在心里骂自己——她还不知道杨缥师在鸡场里做了手脚,可女孩所做的事;却已与她潜在的一丝理智相违了—一”
韩小铮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喘。
段如烟接着道:“就是在要铸成大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刀剑相击之声,紧接着便是惨叫声!杨镖师神色一变,立刻飞身拣出屋外!。
“外边杀声震天,而女孩却浑如未闻,她恨自己不顾廉耻,竟然不能果断地拒绝杨镖师,同时也恨杨镖师,她心想如果杨镖师不是在酒叔才离世七天的日子便有越轨之举,她可能会应允杨镖师的.尽管他那时已年迈四旬。尽管她知道杨镖师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