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两个女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福晋心忖:自己的孩子这举止确实失当,可听他说裴兰身上怀有异香,这可是真?
女人身上带有香味算是正常,可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若有的话,还真的说不过去。
这也就难怪骥儿会心生好奇,做出不当之举了;连她这个老人家都跃跃欲试,满心好奇的想亲自上前闻闻裴兰身上的香味呢!
左瞧右看,一个是邪佞的等着看她出糗,另一个则是一脸的好奇,看那表情还真想闻上一闻的模样,她若再不逃的话,岂不真要羊入虎口。“我……呃……累了,先进去休息,有话待会儿再聊,待会儿再聊。”说完,裴兰当即落荒而逃,身后追着她跑的是玄骥可怕的笑声。
“哈哈哈!”看她夹着尾巴逃跑的狼狈模样,玄骥快意的大笑,还差点笑岔了气。
搞不清楚状况的福晋,只能张着一双盈满疑惑的眸子瞅着那笑得不可自制的好儿子,再瞧瞧那逃去无踪的裴兰。
“好了!不准再笑,现在好好给额娘解释清楚,你与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福晋虽然不明就里,可也看得出自己的孩子实在笑得太过分,也难怪裴兰那孩子会逃得如此狼狈。
“没什么。”在问题还未解决之前,玄骥不打算把真相说出,“孩儿不过是跟裴兰闹着玩而已,额娘尽管宽心,不用过于在意。”收敛满腔的笑意,此时他脑中想的是怎么逼出那女人的原形。
第6章(2)
玄骥想他自己的事情,福晋心里也忙着盘算。
裴兰那孩子皮肤虽黑了点,可五官长相倒也端正,虽是平民出身,却有一身赚钱的好本事,如果……“骥儿,你想额娘若作主把你妹子许配给裴兰的话,她可能接受吗?”
“什么!?”两个女人成亲,这怎么行得通,这岂不闹了个天大的笑话!玄骥说什么也不赞同,“不成,不成。”
“为什么不成?”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裴兰,这念头已深植在福晋心中,向来惯于当家作主的她,可不容许自己的孩子坏事,“你若不给额娘说出个明确的理由,我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问他理由,已经算是福晋最大的让步,要不是顾虑玄骥的性子不像王爷那般怯懦,她大可不管他的意见,独自作主。
“理由?”理由就是裴兰也是个女人。
玄骥心里清楚,却有口难言,感觉真是无奈。今天就算他不出面反对,裴兰也断然不可能会同意这个安排。
等等!这窘境是裴兰自己招惹来的,他为何要在此为她费心拒绝呢?
再想想,这情况对他也非不利,也许还能顺水推舟,逼出她真实的身分也说不定,“好!孩儿不反对就是。”以额娘向来铁腕的作风,也不容许他有反对的意见,“只要额娘能说服得了裴兰,妹子又肯答应下嫁,能结秦晋之好,孩儿保证乐观其成。”
“这事还需要你来操心吗?”福晋可是当自己所生的这对儿女为心头肉、手中宝,今日若不是看裴兰这孩子的人品还算不错,要她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她还真是不舍又心疼呢!
想到此,福晋又异想天开的想着,倘若裴兰那孩子家里兄弟甚多,是否可以说服他入赘豫亲王府?
豫亲王虽无权又无势,可再怎么说自己的女儿也算是个格格的身分,要求裴兰入赘,当也不算过分才是。
嗯!越想,福晋就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
好!就这么决定,等跟王爷通知一声后,她便着手探探裴兰的口风,相信他也是个识抬举的聪明人,应该不会辜负自己的这番好意才是。
同样是用膳时间,这顿饭裴兰可说是吃得难以下咽,就恨不得能赶紧结束这场饭局。
不知怎地,她总感觉福晋与王爷看她的眼神实在太过怪异,再看看玄骥瞅着她的眼神,更是让她莫名的心惊胆跳,差点坐不稳椅子。
“裴兰,吃啊!客气什么。来,这腌肉的味道极好,你来尝尝。”
福晋热情的招呼她,态度更是热络得不像话,害裴兰差点咽不下嘴里那口白饭,只得安静的承受福晋的热情。
眼神一使,福晋暗中催促王爷开口,可那性子向来怯懦的王爷,只安静的摇了摇头,再把催促的眼神送回福晋身上,意思就是说:要女婿,请自个儿来,他是没那个脸主动向人开口的。
哼!真是没用!
看自家王爷如此没用,福晋也只好厚着脸皮,跟着开口问:“裴兰家中可有兄弟?”
“有。”这问题安全,裴兰赶紧开口回答。
福晋听了,笑得可开心了,“府上兄弟有几人呢?”
几人啊!一时之间裴兰也算不清楚,只得含糊的胡诌个数字出来,“该是十几个有吧!”
哇!好大的家族啊!“难道你父亲妻妾众多吗?”若不是这个理由,一个女人要生出这么多孩子,还真是困难呢!
“是很多。”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该算是很多很多了吧!
很多!这下子婚事可得重新考虑才行。“那裴兰将来若是成亲,是否也想像你阿玛一样,娶很多妻妾来服侍你?”福晋再怎么老胡涂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性好渔色的男人。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点可得先防着。
“不!”断然否决,裴兰是一脸的愤恨。她一生最恨的就是男人朝三暮四,更恨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的无情汉,“这辈子若真要裴兰成亲,我只属意一人,同样的也要求他如此待我。”
这话福晋听了是一脸胡涂,玄骥则是一脸深思,眼神更加专注,直盯着裴兰硬是不肯移开。
原来这女人要求的是一生不变的专情,这对他来说可是个难题。
想她平民身分,他若真要娶她进门,顶多也是让她占个侧福晋的地位而已。
若要求他一生对她专情,他做不做得到尚在其次,阿玛额娘那关就不是那么好过了;这点可得多费些心思,以防将来家人失和。玄骥兀自在心里思量。
不知事情真相的福晋,虽听得胡涂,倒也不以为意,“自古只有男子三妻四妾,可不容许女人怀有二心,你这层顾虑算是多余的。”跟着就是今晚最重要的主题,“呃……福晋看你是越看越喜欢,所以……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轰然一声,如青天霹雳般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把裴兰震得头晕目眩不说,还惹来满心的慌乱,“不成的,不成的,这万万使不得啊!”两个女人若真成了亲,天下岂不大乱!
“为何不成?难道你看不起咱们豫亲王府吗?”提亲不成的福晋,顿感脸上无光,说出口的话难免刻薄了些。
“不是的,不是这个理由,而是……”而是什么?快想啊!
裴兰心急如焚,一颗脑袋胀得比平时还要大上一倍,就急着想出一个能拒绝又不会得罪人的借口。
无奈偏偏脑袋就是发挥不了平时的机智,逼得她只得无助的把目光调向一旁的玄骥,无声的求他伸出援手。
要他帮忙?可以,可这就算她欠他一次,往后若有需要,她得先还他这份人情才成。
玄骥同样用眼神回她的话,意在为自己的将来铺路。
交易谈妥,你赶快帮我这一把啊!
束手无策的窘境,让裴兰只得随玄骥予取予求,哪还有那个心思多管往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交易既然谈妥,玄骥理所当然的开口道:“额娘,请暂且息怒,孩儿相信裴兰并非看不起咱们豫亲王府。”话落,他目光一调,强逼裴兰点头同意后,才续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您老人家总得给裴兰一些考虑的时间,这样穷追猛打,只会把她给吓跑的;况且,裴兰又不曾见过玉妹,这点恐怕您老人家也没想到吧!”
“对啊!”经儿子这一提,福晋方才想到这最重要的一环,“哎呀!我这老胡涂,一心只急着要裴兰这乘龙快婿,倒把最重要的一环给遗忘了!”
“是啊,是啊。”呵呵,总算惊险的度过一关,裴兰可真是冷汗涔涔啊!
“好!就这么决定,今日起我就交代自己的女儿多出来跟你见见面,让你们小俩口多说说话,等过一段时日后,再来讨论这件婚事。”
天啊!地啊!听福晋之言,她老人家似乎依旧不放弃逼她成亲,这下子裴兰可真要伤透脑筋了。
怎么办?怎么办?目光再次一瞟,又瞟回那满脸恶意的玄骥身上,谁知他这次竟袖手旁观,兀自埋头吃他的饭。
呜,谁来救救她啦!裴兰在心里呼天抢地,大叹自己命运多舛,才会面临这种哭笑不得的窘境。
反观玄骥,他心里可得意得很,只因事情的进展正合乎他的期望。
如今他只要放任额娘去逼迫她,再私下跟玉妹套好计划,还怕他的心愿无法达成吗?
玄骥想得得意,殊不知事情的变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还会逼得他措手不及呢!
第7章(1)
眼前这幕还真是场天大的闹剧啊!可偏偏她却无力阻止这场闹剧的发生与延续。
在福晋的强拖硬拉下,裴兰逼不得已只得随她老人家走一趟玉格格所居的绣阁,会会福晋口中所谓的佳偶良伴。
平心而论,初见玉格格那眼,裴兰心里确实对玉格格惊艳不已。
豫亲王府的玉格格当真长得花容月貌、仪态万千,她秀丽而娴淑,当是每个男人心目中贤妻的最佳典范。
倘若今日的裴兰是个货真价实的七尺之躯,定无二话,直接拜倒在玉格格的石榴裙下。
无奈她不是个男人,所以面对这飞来的艳福,只有满心的焦虑,却无福消受这别人想求也求不到的美人恩。
她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面对眼前的佳人也难免气短。
拧着眉,裴兰满脸无奈的听着身旁的福晋为她所说的种种好话。
什么商场上叱 风云的英雄人物,还说她裴兰是个行侠仗义、乐于助人的善心人士,更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没错!他这小子皮肤是黑了点,可五官长相倒也端正,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眉宇之间隐约有一股少有的英气——”
话听到此,裴兰实在再也听不下去了,只得开口打断福晋对自己的种种吹捧,
“福晋真是太看得起裴兰了,其实裴兰并不像福晋所说的那么好,真的。”
说商场上叱 风云也不过是扬州这么一趟,能成功的主因除了拜四哥所赐之外,再来就是极佳的运气。
行侠仗义、乐于助人的背后也是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而做的善举,只因她与玄骥之间有牢不可分的联系。
至于长相就更不用说了,今天她就算长得再俊,也改变不了身为女儿家的事实,所以福晋的好意,裴兰唯一能做的只有心领。
“哈哈,玉儿,你听听,裴兰这话岂不更凸显他是个谦恭有礼的君子吗?”
谦恭有礼的君子?不是啊!听福晋再为自己添个谦恭有礼的雅评,裴兰整个人都快昏过去了。
她万万也没想到福晋竟能把她受之有愧的神情,看成腼腆的矜持,还不忘锦上添花赞上一句。
这算不算越描越黑呢?面对这样的窘境,逼得她只好抿起嘴,不再多说一句,以免再生事端,徒惹人的误会。
裴兰不想说话就能没事吗?才怪!
意志坚定的福晋可不是个能让人轻易打发的老人家,她在自己女儿面前拼命吹捧裴兰的优点之后,跟着还不忘反过来在裴兰面前大肆夸耀自己女儿的贤慧,“我这女儿长得如花似玉不说,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三从四德样样兼具,端庄贤淑不落人后,仪态高雅无人能及,这样好的对象,就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所以我说裴兰啊!你若错过了我这女儿,可会遗憾终生喔!”
这……这实在太荒唐可笑了吧!哪有人求亲是这样的求法。
又哪有哪个女儿家的父母如福晋这般,直来直往、咄咄逼人、气势强硬,一点也不给人考虑的余地。
这下要裴兰如何应付才好?
说好,是万万不可能之事;说不好,又怕得罪眼前这位老人家,当真棘手啊!
玄玉心里对这名唤裴兰的年轻人也无好恶,第一次见面只有矜持与羞涩,还有对他的好奇;心里怀疑,心忖:这人真有额娘所说的那么好吗?
压抑不下心里的好奇,玄玉偷偷地抬眼往他一睨。
这一眼,方才让她发现眼前的裴兰竟是满脸的无奈与苦恼。
看他这般的无奈与苦恼,玄玉不得不怀疑,难道他对自己根本无意,只是不好推拒额娘的盛情罢了?
既然无意,又为何要答应额娘来与她见面呢?玄玉不由得对裴兰心生几分怨懑,当下也赌了气,抿起嘴来懒得开口说话。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福晋看两个年轻人兀自低头不语,真恨不得能一棒敲醒裴兰这愣小子,就恨他的不中用。
女儿家羞赧不好意思开口,乃人之常情;他身为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也跟女人一个样,真是!“裴兰,初次见面,你都没话要对我家玉儿说吗?”呵呵,再不说话,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当场给你难堪。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
裴兰面对福晋言语上的明示以及眼神的胁迫,不想开口也不行,只好呐呐低语:“玉格格好,初次会面,裴兰在此向你问安。”
“裴公子,你也好。”这种虚伪的问候,让玄玉心里充满了不屑,可在额娘面前,她也不好不回应,只是回应的语气冷了些,表情淡漠了点。
问候完后,场面又是一片冷清,两个年轻人又不说话,迳自低头。
福晋看了,只得再用脚踢踢裴兰的腿,用眼神暗示他继续下去。
“呃……”该说什么?又能说些什么?裴兰头疼的想着,想了好久才终于想到,“对了!裴兰临时想到尚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叨扰,告辞。”告辞两个字一说完,裴兰完全不给福晋有反应的机会,直接拔腿就逃。
“裴兰,裴兰,你这小子给我回来!该死!”福晋看裴兰就这么逃离,顿感脸上无光,也没空理会自己的女儿,提着裙摆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眼见裴兰与自己额娘所演的这场闹剧,玄玉可真被闹得胡涂了。
她实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摇摇头,她招来侍女正欲回房之际,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仔细一瞧,原来是她大哥,也就是玄骥贝勒本人。
玄骥的突然来访,已经够让玄玉讶异了,再听大哥所言后,玄玉更是不敢置信。
“什么!?你说那个裴兰是个女人!”这怎么可能!玄玉实在无法相信。
她脸黑如炭、双目炯炯有神,眉宇间的那股英气更非一个女人所有;可大哥的话又不容她置疑,玄玉在信与不信之间踌躇不定。
“好妹子,我们兄妹两人平时虽少有联系,可大哥的为人你该晓得才是,我玄骥贝勒可能说谎,把一个堂堂男子诬指为女裙钗吗?”
玄玉看他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只得信了他的话,只是……“就算裴兰真是个女人又如何?反正这压根儿不干我的事,我何必管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男人?”
两人初次见面,若说玄玉已对裴兰动心,实在太过夸张。
不过,好感与好奇倒有几分,尤其在知道她是个女子后,她更是羡慕她一个女儿家竟也能跟男子一般在外闯荡,不受拘束。
欣羡之余,玄玉心里也滋生出想与这般的奇女子结为金兰之交的念头。
“好妹子,倘若大哥有一事相托,不知你是否愿意挺身相助?”
“嗄?”大哥竟然会向她这个妹子求助,这种事可不曾有。“妹子方才是否把大哥的话给听错了?你……当真需要我的援助?”震撼过后,玄玉还是不怎么肯定。
“没错!”为了裴兰,玄骥不忌讳在自己家人面前低头。
“大哥都已经开口了,做妹子的我哪有说不的道理?有何需要效劳之处,尽管直言就是。”
于焉,兄妹间展开一场密谈,谈得净是怎么把人逼入绝境的诡计。
就在同一时刻,裴兰好不容易躲过福晋的追踪,可心里却依旧毛毛的,颇有风雨欲来之兆,害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全身冰凉不堪。
这……这莫非是个凶兆?
福晋的逼迫、玉格格有意无意的表态,在在给裴兰极大的压力。
辛苦的忍受几日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只得找上玄骥本人,要他好好安抚自己的家人,替她婉拒福晋的美意与他妹子的错爱。
“很抱歉,这点忙我可帮不上。”玄骥一句话就拒绝了她,真是半点人情也不讲。
笑话!这一切可是他精心策划的计谋,他怎可能会出面干涉,破坏自己苦心设下的巧计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骗谁啊!她们可全都是你至亲的家人,当今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帮我这个忙?”不肯放弃这最后希望的裴兰,说什么也不容玄骥有说不的权利,“你好歹看在我为你家所做的一切帮我这次,好吗?”挟恩求报虽是小人行径,可此时的她也顾虑不了那么多。
只要能让她从这场可笑的闹剧中脱困而出,就算再卑劣的手段她也不惜一用。
“没错,你对玄骥确实有再造之恩,这点我无法反驳。”单就扬州一趟的获利,就让豫亲王府上下生活改善许多,这点任是谁也无话可说,“可恩情是恩情,儿女私情则是儿女私情,这完全是两回事,怎可相提并论?况且舍妹对你有意,我这个做哥哥的怎可坏了自己妹子的姻缘?这种事再怎么说,任何人,包括你在内都是做不出来的,你说是不是?”
“你这头驴子,怎么老是说不听呢!告诉你,我若真答应娶了你的妹子,只会误她终身而已,懂了吧?我实在有不能娶妻的理由。”心急如焚的裴兰,开始有些口不择言的迹象,差点就泄漏了她的真实身分。
哈哈!兜了一大圈,玄骥眼看就要逼出她的底细,立刻进一步逼迫她,“好,今天倘若你能说出个实实在在、合情合理的道理出来,不要说我,就是我额娘,我相信她也不会逼你才是。”
“理由就是……”我是个女人。
第7章(2)
这句话就这么含在裴兰口中,差点脱口而出;可当她看清楚玄骥脸上的神情时,心口不由得一悸。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
这事实,在扬州客栈里她就已经略有所觉,只是故意忽视罢了。
今日看他一脸等着她吐露实情的戏谑神情,她更是笃定他一定知道她是个女儿家的事实。
好啊!原来这男人从头到尾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他根本就不是无力帮她,而是不愿帮她,就为了看她出糗,等她自掀底牌的时候。
试问,性情倨傲的裴兰怎可能如他所愿,“好!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不再求你,我们就等着看这场戏如何落幕吧,哼!”冷嗤一声,裴兰当即悻悻然拂袖而去。
玄骥也不想追上了,就这么沉默的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甚至是无奈的喃喃自语:“唉!这女人还真是倔强啊!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她还是不肯低头,当真让人头疼不已。”
裴兰坚持不肯吐实,玄骥就什么也不能做,只因他了解裴兰性烈如火的脾气,就算用逼的,也无法让她妥协,只会适得其反,让她做得更绝。
面对这样的她,玄骥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个等字了。
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是。
面对福晋的逼婚,裴兰大可一走了之,可她为何迟迟不肯离开豫亲王府?
不是她不想走,更不是她心存眷恋,而是她执着于自己最初的目标;就因目标还未达成,她才不甘心就此放弃。
半途而废非她的行事作风,况且这事还攸关她自己的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再说,她这次出宫可不同往昔,这趟是她与皇阿玛两方的条件交换。
其交换条件为……——只要让她亲自出宫,验证玄骥贝勒这人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她就二话不说,立即披上嫁裳,下嫁与瓜尔佳氏,绝不食言。
因此,她才勉强忍耐眼前这可笑、尴尬、困窘又孤立无援的情况。
花园里和风徐徐、鸟啼虫鸣、百花争妍,四周又无人打扰,一对看似绝配的璧人,在此良景互诉情衷,怎么看都算是一幅绝美又充满诗意的画境。
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莺燕相伴,不能成双亦不可成对之滑稽窘境。
裴兰眼中净是无奈,直瞅着眼前的美娇娘,看她温柔似水、貌美如花、端庄娴雅,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这样的女人该是天下男子竞相追逐的贤妻典范,无奈她裴兰就是无福消受,只能与她两两相望、默默无言。
“唉!”忍不住,裴兰低叹了口气。
“裴公子感到无趣吗?玉儿知道自己不善言词、不懂得讨人欢喜,所以才会委屈了裴公子。”
“不,不。”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裴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便叹口气,也会招来无端的麻烦,为免伤了美人脆弱的心,她赶紧开口解释:“裴兰绝非嫌弃格格无趣,只是心里牵挂家务,难免喟叹。”
“裴公子心里有何困惑,不妨直言,玉儿虽不善辞令,却是个好听众,只要你不嫌弃,玉儿衷心希望能为你分忧解劳,并替你守口如瓶。”玄玉话说得贴心,实则一双水眸中净盈满诡谲兴奋的神采。
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认为裴兰终于忍受不住,想对她说出真相了。
快!赶快说,我正等着听呢!
玄玉所做的一切,就为了不辜负好哥哥所托之事。
这也是她与哥哥那日达成的共识,因此她才会对裴兰百般求好、百般温驯,意在逼出她的秘密。
“我……”裴兰差点把所有真相全盘道出,可想想这屋子里净是同一家人,所谓胳臂是往里头弯,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人,细忖之后又觉得不妥,真相含在嘴里又被她给吞了下肚,改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出门已久,想家想得紧些罢了。”
“就如此而已?”玄玉心里失望极了,眼看她一脸明明就要吐实之状,怎会又被她给逃过了呢?
看来大哥所托之事,注定要好事多磨,还有得等了!
“是的。”有话要说却不能说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裴兰几乎要忍受不住,想想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赶紧脱身要紧,“呃……格格若没事的话,裴兰想先行告退,我们改日再聊。”话落,她也不管玄玉同意与否,直接夹着尾巴就逃,还真有几分狼狈。
裴兰前脚才刚离去,玄骥后脚随即出现,兄妹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又错失了一次良机,心中直叹可惜。
“大哥,我看你这计策不妥,小妹我都已经使尽浑身解数,还是帮不上忙,你看是否要换个方法试试?”
想那裴兰心思细密不说,性子更是谨慎,一张嘴紧得跟蚌壳一般,教她怎么套也套不出她心底的真话,这令玄玉对她不得不另眼相看。
同是女人,她对她还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若站在朋友的立场,她铁定站在裴兰这方。
可自家的哥哥好不容易才看上这么一个才德兼备的女子,她就算再怎么欣赏她,也断然不可能为她而不顾自己的兄长吧!更何况这事还攸关玄骥的终身幸福。
“唉!”玄骥摇头苦叹,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妹子两人能做的都已经做尽,却功亏一篑,毫无所获,心里还真有几分颓丧,“眼前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除非亲手褪去她身上的衣服,当面证实,逼她无从抵赖。可……这是最后绝招,也是下下策,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敢轻易尝试。”就怕这一试,佳人从此销声匿迹,他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无从找起。
“褪衣证实”这四个字,让玄玉乍然心生一计,“大哥,不妨试试用酒。”
“酒?”玄骥微眯起一双锐眼,就等着自己的妹子说个明白。
“古人有云‘酒后吐真言’,只要大哥能把裴兰灌醉,小妹相信接着下来的事,聪明如你,定然不用人教才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酒,他怎会没想到这一招呢?
玄骥心怀万分感激的拉起妹子的一双柔荑,“谢谢,大哥这事若成,其中功劳最大的就属你了。”
“大哥这谢未免言之过早,还是等你真成了亲,再来说谢也不迟啊!”在事情未成定局之前,玄玉不想让自己的哥哥抱有太大的期望,就怕他期望越高,往后事情若不顺遂,失望也就越大。
“不!”这不字玄骥说得断然,更说得一脸坚决,“这次我说什么也得成功不可,要不岂不辜负小妹献计的一番美意?”
“好!有志气,这才是我的好哥哥。”看大哥如此笃定的神情,玄玉也不免受其影响,有了满腔的信心,“小妹就先在此祝你马到成功、顺遂心意,真把裴兰给娶进门来。”
“谢谢。”
一席话,兄妹两人再次联手,意图把裴兰逼入退无可退之境。
第8章(1)
秉烛夜读是裴兰的生活习惯之一,纵然出门在外,她这自小养成的习惯依旧改不了。
豫亲王府中的藏书虽不如皇宫里来得多,却也不算少,跟王爷开口借几本书,裴兰便畅游于书中世界,孜孜不倦。
就在她沉浸于书中世界时,门板上突然传来几声轻敲。
“是谁?”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打扰她的安宁,裴兰难免口气差了些。
“是我,玄骥。”手上拿着一壶上等醇酒,玄骥依计出现在裴兰房前,就等着她前来开门。
“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也不迟。”对他,裴兰总有几分戒心。
就因防他甚紧,所以她聪明的不打算开门迎客。
门外的玄骥才刚出师就遇挫折,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看她执意不肯开门,他干脆肆无忌惮的扯着喉咙大叫:“开门!若不开门,就别怪我硬闯。”威胁的话才刚说完,他当即伸脚猛踹房门,那声音在夜晚寂静的时刻听来更是让人心骇。
可恶!为什么这男人总是那么霸道,害得她总是招架不住。
逼不得已,裴兰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把门打开;看他就要闯入自己的房间,她纤弱的身子一挺,挡在门口硬是不肯放行,“有事快说,没事滚蛋,少来烦我。”
“喔!你口出秽言,有辱斯文。”月色下的她,皮肤虽黑了点,可那双满是怒火的水眸却分外晶亮可爱,让玄骥忍不住想招惹她,就爱看那闪烁晶光的神采。
“你……”别气,别气,跟这种人生气只会侮辱了自己的人格。
裴兰勉强顺了口气,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深夜造访,敢问兄台有何赐教?”他若要斯文,她给就是,何必与他硬拗。
“咬文嚼字,故作斯文,这可一点也不像你裴兰的性子。”矢志招惹她发怒的玄骥,好的坏的全有他的理由,就不怕她真躲得掉。
“你可是存心来此寻我晦气?”柳眉聚拢,她眼中的怒火更烈,就恨不得能亲手拆得他全身一根骨头也不剩。
“哇!真可怕,可真让玄骥心惧不已啊!”
瞧他一个劲儿的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言语挑衅,也不说个正题出来,不堪其扰的裴兰干脆身子一退,就当着他的面想把房门合上。
看她就要关上门,玄骥赶紧伸脚一挡,“好,好,我道歉就是了,别抛下我啊!”他说得楚楚可怜,就像是只被人丢弃在路旁的野狗一般,惹人心怜,“夜深人静,偏偏我又睡不着,所以才带着一瓶醇酒上门打扰,想找你陪我畅饮聊天,解解闷儿。”
“没空。”两个字,裴兰回得毫不犹豫,更无怜悯之心。
“别这样,好歹我们兄弟一场,你总不好看我消沉颓丧吧!”未达目的,玄骥是绝不死心,就算用缠的,也非得把她缠到答应为止。
不该心软,可看他那副可怜的模样,裴兰还是忍不住心软了,沉默的以点头的方式答应了他的要求。
“太好了!”哈哈!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眼看胜利在望,玄骥笑得可开心了,也不让裴兰有后悔的机会,猛然伸手攫住她的柳腰,提气一跳,才眨眼的工夫,两个人已安全的置身在豫亲王府的屋檐上。
面对这种居高临下的状况,裴兰忍不住心慌的往下俯瞰,才发觉这地方离地还真是远啊!“要喝酒在底下喝不就得了,为何要把我拎上你家屋顶?”
就为了断绝你所有的退路。
玄骥当然不可能把心里所想的真正理由说出口,只巧妙的寻了个最最荒唐的理由说:“清风明月,堪称得上是良辰美景,我俩不妨就学学唐朝诗人李白那月下畅饮的潇洒。”
“哈!只可惜你我之间无人姓李,况且吟诗作对的风雅,裴兰是一窍不通,唯一懂的就是商场上那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小心眼这三个字,裴兰可说得别有用心,意在提醒他,心眼小的人一生最爱记恨。
今夜玄骥能把她陷于上下不得的绝境,改日她若有机会,肯定要让他灰头土脸,让他有冤无处诉,有苦说不得,哼!
唉!这女人怎么总喜欢泼他冷水呢?当真不可爱!可偏偏他就爱她这点不可爱之处。
想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