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门走了(4)
“我不打。”山王看着妮齐雅,充满自信地说:“高手的另一个境界,就是知道自己跟对手间的实力差距。” 妮齐雅点点头,然后飞腿将山王踢了个狗吃屎。 “你不能选择战斗或是不战斗。”妮齐雅朝山王的肚子又是一脚,说:“要不然你也不会站在这里。” 狄米特跟我都看着出糗的山王哈哈大笑,而他倒也硬气,连滚带摔地爬了起来,一声都不吭,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在转眼间变成白狼备战。 “你倒蛮有点这里缺少的骨气啊。”妮齐雅随口说说,其实我看她根本不将什么传说中的白狼放在心上。 “你的踢腿跟海门的拳头比起来,恐怕还差了那么一点点。”山王捏紧拳头冲了上去。白光对人类或狼族都没伤害性的效用,所以山王只能抡起拳头。 妮齐雅一愣,然后把山王踢到树上,山王撞上大树,叶子纷纷落下之际,山王忍痛藉反作用力朝妮齐雅劈空落下。 砰! 山王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妮齐雅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站在树梢上,在飞跃的过程中给了山王下巴一拳。 我看着妮齐雅,她像是在沉思。 “也许……只有在树梢上,我才可以打败那小子。”妮齐雅自言自语,却又突然发笑:“怎么可能?” 盖雅老头叹了一口气。 妮齐雅在村子里训练,不,折磨了这群小鬼一个月,除了送进医院持续装病的以外,大家都变强了不少;而体型壮硕、脸部表情极为痴呆的阿格老是一动也不动地在一旁盯着妮齐雅看,并没有参与恐怖的教学。 据山王说,要是阿格也下场教学,新一代的狼族通通要躺在棺材里。阿格小时候发烧把脑袋给烧坏了,虽然笨,但身体却壮健得很惊人,在团团肥肉底下藏着滚滚不绝的力气,他变成狼人时比一队坦克车还要恐怖,拿的兵器是吸血鬼。 “拿吸血鬼当兵器?”我感到好笑。 “损坏了还可以随手换新的。”山王也觉得好笑。 他们一天一天操练,我也一天一天等待海门的信。我很想告诉海门那天下午妮齐雅在树梢上所讲的话,我想海门一定会很不服气地跑回来,然后在树梢上跟妮齐雅跳来跳去,轰轰烈烈打上一架。 傍晚,狄米特笑得岔气地跑来树屋上找我。 “海门这个笨蛋!他把地址写错了!结果寄到玛格丽特阿姨家去!玛格丽特阿姨昨天才从柏林回家,这才发现海门的信!”狄米特笑倒在树屋上,把信丢了给我。 海门这蠢蛋、大头蛋、猪蛋、乌龟蛋!原来他早就在两个礼拜前就写信给我们了! 我急忙拆开信,跟狄米特一齐看。扣掉错字连篇的部分,海门的信如下: 山王、狄米特、崔丝塔、海门(喂!你干嘛写自己啊!): 我在布拉格了,这里的天气挺好,房子盖得很漂亮,不过空气比黑森林糟多了。我找到我爷爷以前住的地方了,是个大铁铺!宾奇看到我也很高兴,我自己是还好啦。宾奇是个好人,我可以住在他这里问东问西的,不过他身体不太好,我想我应该帮他做点什么,顺便存点钱。 海门 我跟狄米特很快就把信读完了,因为这实在是封非常简要的信,还附带非常丑陋的字体。 “我们今晚就写信给海门吧,幸好他没笨到忘记把布拉格的住址附上。”狄米特说,我高兴地点点头,忍不住把信再多看几眼。真希望海门写多一点,虽然这应该会要了他的命。 狄米特把信收了回去,说:“山王还没看信,等他练习完了,我再把信拿还给你。”说着说着,狄米特眯着眼睛看着我的脖子后。 此时我感觉到脖子上冰冰凉凉的,狄米特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动,然后猛力用手指朝我的脖子上一弹。 一只水蛭掉在地上,慢慢地蠕爬着,令我想起一年多前暑假那场惊奇之旅。 “好像是要下雨了。”狄米特说,空气中的确充满了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水蛭、蚯蚓、蜗牛、蛞蝓或什么的黏黏滑滑的东西经常趁机到处乱逛。幸好我没有被那只恶心的水蛭咬下去。 “那我回家写信了,晚饭后拿给你喔!我们三个一起寄!”我说。 “你有存点钱吗?我当家教赚了几个铜板,想寄给海门。”狄米特说,我点点头。不过那是我爸跟我妈拿给我的,他们也想资助海门,尤其是我爸,他觉得海门很有男子气概,很像年轻时候的他。 “根本不像。”我当时疑惑道。 “像透了!”我爸哈哈大笑。 我爬下树屋时,在爬梯背后看见湿润的树干上还有零星几只小水蛭在爬着,它们真是够勤劳的,这里离河边可还有一小段距离啊。 “狄米特回家了啦!我看到几只水蛭还在爬耶!”我在树下说。 “好!”狄米特也爬下树,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家,一路上思考着该写些什么给海门。 “不要写得太难,他会看不懂!”我提醒狄米特。 “知道啦!我去找山王噜!”狄米特笑着。 好久不见的海门: 快开学了,不必上学的你想必很开心吧,我们从百科全书中看到布拉格的照片,那里真是个漂亮的地方,你应该多寄点明信片回来。≈ap;nbsp≈ap;nbsp≈ap;nbsp≈ap;nbsp
海门走了(5)
你说你要存点钱,是想帮宾奇老人打铁吗?那或许是最适合你的工作吧。我们三个人已经开始幻想存钱去布拉格找你,不过真的要等我们存好旅费恐怕要花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不如还是你回来吧,因为我想我妈妈是不会让我跟山王他们走的。 昨天下午我跟狄米特去看妮齐雅修理山王那群不成气候的小鬼,妮齐雅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后,说了有趣的话:“也许只有在树梢上,我才可以打败那小子。”妮齐雅应该是在说你吧。怎么样?听了有没有想跟妮齐雅打上一架的冲动呢? 其实大家都很肯定你的,海门。 希望早点再看见你。 崔丝塔 我满意地将信反复读了几次,虽然我很想再多写一点,不过我认为密密麻麻的字会伤害海门的脑神经,所以我决定将想要说的话分成好几次寄给海门。 我打开窗户,看着海门那晚曾经殴击的大树,等待妈妈叫我下去吃晚饭。细雨飘飘,就像浓雾一样湿润我的脸颊,我正想闭上眼睛享受这感觉时,窗沿木上缓缓爬行的黑色水蛭吸引我的目光。 总共有三只,真够嚣张的。 我拿起铅笔刺了其中一只,水蛭顿时缩起身子不动,我笑骂:“知道怕了吧。”拿起铅笔将三只水蛭都拨下窗户,让它们摔进院子里。 “崔丝塔!”妈妈的声音。 “下去了!”我大叫。 水蛭最后变成一场小灾难。 一连五天的小雨在黑森林里并不罕见,但最近几天横行在家家户户的水蛭就是令人烦恶的画面了;院子里、树干上、玄关里,甚至是摆在地上的鞋子里,都可能是水蛭暂时的栖身之地。大人们都忙着将牛羊身上的水蛭用盐巴除掉,期盼好天气的到来。我则每次穿鞋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将鞋子抖一抖,看看是不是会掉出水蛭。 这么多的水蛭像是集体迁徙般地在村子中出现,我在河边也看见地上有几只水蛭慢慢朝村子里爬着,一不小心就会踩死几只;鞋子底下那种黏答答的感觉让我不敢再到河边闲逛。 “莫名其妙这么多的水蛭,你瞧会不会是吸血鬼派来的侦查部队?”摩赛老头抓起其中一只水蛭,狠狠地捏死在掌心。 “或许。加强警戒就是了。”盖雅老头并不以为意。 “我叫那些孩子们开始巡逻村外吧。”村长说:“也许是村子里的牛只吸引它们的关系。” 我跟狄米特看了看山王,山王一向跟任何动物相处愉快,他具有白狼与生俱来的领袖天赋,特别是幻化为白狼释放白光的时候。 “没事就回去吧。”山王看着树叶上的水蛭,指尖流泄出一滴白光,水蛭沾满了白光后便慢慢转身爬走;爬到树干上时水蛭身上的白光又沾到另一只水蛭,于是两只水蛭就这么样慢慢朝河边爬去。这爬行的旅程中白光将会传递给更多的水蛭。 “要我赶走他们全部吗?”山王说,他要是完全释放出白光,水蛭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退到河里。 “不必。”盖雅老头说,他似乎不认为有这个必要,或许他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关连,或许他不怕吸血鬼,或许他认为终将一战。 后来第八天,天气终于放晴,水蛭漫行的情况也逐渐减少了;但我的心里还是颇有疙瘩,不过这跟未曾谋面的吸血鬼没有关系,只是我始终无法习惯那小小的黑色管状东西躲藏在角落的生活,更无法忍受村子里此起彼落的尖叫声,这让我神经紧张。 你该听听玛丽前天在课堂上突然鬼哭神号似地尖叫,只因为有只水蛭出现在她的头发里。不过这怪不了水蛭本身,因为那是山王偷偷命令水蛭爬进去的,好让他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不过我想玛丽并不会因为山王帮他把水蛭抓开而喜欢上他,她只会因为山王敢赤手抓开水蛭而觉得山王是个不爱干净的脏小鬼。 所幸那些小东西随着太阳高悬,退潮似地回到河里,而我们也接到海门的第二封信。 亲爱的大家: 我必须谢谢你们的好意,让我跟宾奇师父吃了顿丰盛的大餐。我的确开始跟宾奇师父学打铁,毕竟那是我家族世世代代赖以维生的技术,虽然我现在的技巧很差劲,连柴刀都打得乱七八糟,好在宾奇师父很有耐心,我一直怕他生气。 有件事值得一提,很恐怖喔。前几天有个奇怪的客人上我们铁铺,订了两把很大的斧头,我算了算尺寸,比欧拉那两把斧头还要大些,我好奇地问那个人订这两把斧头做什么?砍树吗?他却光沉着脸说要见师父,我瞧他瘦瘦小小、也不是挺强壮的,真是怪了;后来宾奇师父回到店里,便忙着推说这样的斧头我们打不起,因为风炉太小了。那客人脸色不悦地丢下一袋金币后说:“这样的钱够你们起一座新炉了吧?记住,这两把斧头不只要做到最好,还要有特殊的功能,你懂我的意思吗?”宾奇师父的脸色苍白,只好不断点头收下,约定三个月后交货。 那真是好大的一笔钱啊!但宾奇师父等到那个客人走后,就急急忙忙整理行李要开溜,我问说为什么,宾奇师父害怕地说,以他痛苦的经验来看,那客人准是吸血鬼没错,而他所谓的特殊功能一定是指诛杀吸血鬼的效用。师父说,我们还是逃命要紧。 我听了哈哈大笑,说怎么可能会有吸血鬼要师父打两把专门杀吸血鬼的斧头,这根本没道理。但我看见师父严肃、扭曲的表情时也挺害怕的,毕竟不管是吸血鬼杀了我们,还是我挂了吸血鬼,两种画面都让我不安。≈ap;nbsp≈ap;nbsp≈ap;nbsp≈ap;
海门走了(6)
所以暂时不要写信给我吧,等我跟宾奇师父找到新的地方落脚,我再写信给大家吧。 海门 读完了海门这封信,我吓呆了。虽然我根本不想再跟摩赛老头或盖雅老头说话,但我还是拿着信匆匆忙忙跑到摩赛老头的房子前用力敲门。 “什么事啊?好久不见的小鬼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摩赛爷爷眯着眼睛看着我,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快看这封信!海门说他遇见吸血鬼了!”我大叫,要是海门再遇到不测该怎么办? 摩赛老头接过信,慢条斯理地把信看完,说:“宾奇应该不会看错。这件事我会吩咐洛克跟巴丝坦去调查,你放心好了。” 我怒道:“叫赛辛去调查!” 摩赛老头无辜地说:“赛辛有别的事要做,他正忙着追踪黑祭司呢。而且你也不要太担心,海门既然可以打败五个糊涂不长进的狼人小鬼,区区一个吸血鬼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我哭丧着脸:“你怎么知道对方只有一个人?” 摩赛老头笑笑:“所以我多派了洛克跟巴丝坦去调查啊,他们都在匈牙利,很快就会到了。” 这件事就这么打住了,尽管我再怎么催促、怎么烦摩赛老头,他只是向我朗读他从村长家接到关于洛克与巴丝坦传来的电报。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从前对海门青眼有加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当时海门仍是欧拉的孙子,而不是海门本身讨他欢喜。 直到洛克与巴丝坦再没有传来电报的时候,摩赛老头才开始紧张。 “洛克与巴丝坦陈尸在布拉格城郊,尸体已经处理。”这是赛辛三天前传来的电报,这电报让村子里的狼族开了场紧急会议,也让那群狼人战士加紧了训练的脚步。 “黑祭司可能到了布拉格?”村长发愁。 “能够杀死洛克与巴丝坦的吸血鬼很多,不要妄自臆测。”盖雅老头说。 但村子里的气氛已经被战争将至的气氛给笼罩住,许多关于前些日子水蛭横行的传闻,也穿凿附会在血战即将引发的氛围里。 有人说水蛭会爬入村庄里,根本是因为水蛭是吸血鬼的前锋探查部队,他们来搜寻白狼的情报。 但也有人说,在以色列的狼族军事据点里,也涌进大量的水蛭,可以显见水蛭并非寻找白狼的踪迹,作为吸血鬼眼线的它们只是搜集狼族的军事情报。 当然也有人说,水蛭根本只是水蛭而已,吸血鬼根本无胆进攻狼族重镇。 而我只是急切地等待海门的来信,尤其是黄昏时节树林里,倒吊在枝头上的蝙蝠越来越多以后。 今天晚上狄米特带来了海门最新的信件,这次的信件很厚,海门一共写了四张明信片,如果把信件内容按照时间顺序组合一下,就变成了以下的内容。 好久不见的大家: 宾奇师父跟我来到土耳其的小镇,这个小镇很贫穷,人们大多散漫地在街上乱逛,而且我发现只要一入夜,沿途都会有人跟踪着我跟师父,今天躲开了一双眼睛,明天又会听见不同的脚步声,好像背上永远有甩不掉的眼珠子似的。坦白说我心底真是害怕。 师父跟我就靠着吸血鬼给的那袋金币旅行,至于终点站是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师父说或许到巨斧村避难吧,但我实在不想回去。 昨天晚上我听见旅社的屋顶有轻微的脚步声,但我实在不敢告诉熟睡的师父,哎,他这几天老是疑神疑鬼的,好不容易睡到打鼾,我当然不想叫他起床听听屋顶上的声音像不像人在走动。没法子,我只好一边倒立一边观察屋顶上的声响,就这么撑到天快亮,好累。 今天师父带着我拜访他在土耳其的好朋友缪地,缪地是个独眼的老人,让我想到我所亏欠的麦克。缪地也是个打铁匠,但现在已经不做了,据说也是我爷爷当年所收的学徒之一,他看到我很高兴,还让我在他那边睡了场好觉,还请我跟师父吃了顿饭。 吃晚饭的时候师父告诉缪地来找他的目的,当缪地听见可能有吸血鬼跟踪我们的时候,却大发雷霆把我们赶了出去,还骂我们是扫把星、将灾祸带进他的家门,这令师父非常伤心,我则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师父,但我还是照师父的吩咐送了五个金币给可怜的缪地。 不安的夜晚又到了,今天屋顶上的脚步声变得轻多了,希望一切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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