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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清漩清啸一声,十指舞动,指间爆出一簇银星。

    纪凌看得几乎傻了,想起什么,猛拽小汐:“他的剑呢?快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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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汐横了他一眼:“好生看着!”

    说话间,那道银星撞到杵间,化作一道弧光,光芒散处,钢杵脱手,杜老板被震出十来步远,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再看那弧光如长虹一般倏地落回谢清漩的手中,赫然是一柄长剑。

    那剑余震不息,犹自激出清响,剑身似冰若玉,隐隐透着寒气,想到那夜刺心之苦,纪凌不由周身一凛。

    “哥的剑,是心剑。可钢可玉可铁可木,那夜作法,为了哄你才化做了桃木,由我交递,你还当真了不成?”小汐说着轻牵罗裙,走到谢清漩身旁,攥住了他的手。

    “你把他怎么了?”

    谢清漩摇了摇头,“只废了一百年道行,他有五百年基业,应该没有大碍。”

    黎子忌冷冷扫过那群小二,“傻站着干嘛?还不抬你们老板去歇息?”

    小二们这才如梦初醒,一个个抬的抬,拽的拽,搬着昏昏沉沉的杜老板下了楼。

    谢清漩敛了双目,凝神寂定,半晌再睁开眼来,又是一片空蒙,掌中长剑也消失不见。

    见他收了法,四个人急急下了楼,出得旅店,那两个车夫已牵着马车等在门前,黎子忌将纪凌一把推上了油布车,自己和小汐扶了谢清漩上了锦车。

    东方的天际透出一抹曙色,那深山中的客栈渐行渐远。

    回头遥望,仿佛一座偌大的坟堆。

    第五章

    晌午时分,马车转出山坳,再行得三、四里,地势越加平坦,大路朝天,两边阡陌纵横,屋舍俨然,一派桑农之乐。

    黎子忌吩咐车夫在一户农家门前停了车,四人下车,进了院子,道声叨扰,给了些钱,请主人搭伙做饭。

    主人是个憨厚的老农,一边叫婆子下厨,一边将四人往屋里让。

    暮春天气,本有些燠热,这户人家门窄堂浅,进到屋中好生憋闷。

    黎子忌挥了挥扇子。

    “春光甚婕,还是在院中坐坐吧。”

    老魂树下摆开一溜窄凳,四人坐下。

    小汐贪玩,拿脚尖去碾地上的蚂蚁,黎子忌说她调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时不时拉了谢清漩评理,谢清漩也不说话,只在一边微微笑着。

    他们三个越是热闹,纪凌越觉得无聊。

    他自小被人众星拱月捧惯了,几曾受过这分冷落,干脆背过身子,看主人家劈柴做饭,还有些新鲜。

    看着、看着,纪凌心下一惊。

    院子里树影郁郁,可同样立在青天下,这老头、老婆子却都没有影子!

    他腾地起身,跑到日头里,往地下一看,自己也似透明的一般,看不到影子,不由得一脸惊惶。

    小汐见他这番动作,掩嘴而笑,倒是那劈柴的老农仰起脸来。

    “这位公子是头一次进暗华门吧?”

    见纪凌一脸茫然,老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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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啊,此间并非人界,而是鬼界,能进暗华门的非鬼即妖,自然没有影子。”

    “那你……”

    纪凌饶是胆大,青天白日的,背上也沁出一片冷汗。

    “这个村里都是茔台朽骨。”

    老头一笑,满面皱纹,粲若菊花。

    “鬼不是该去阎罗殿么?”

    纪凌也有些懵了,倒跟他绕了起来。

    “枉死之鬼,无处可走,幸有高人指点,全村人才进了这片福地。”

    黎子忌闻言“嘿”了一声,扇子磕在下颚。

    “真要说出来,你跟这个村子还有些渊源。三十年前,这村子遭人血洗,三十五户,一百七十二口一夜间给砍了个干净。立下这丰功伟绩的可是你家老王爷。”

    纪凌的父亲早年间是员悍将,随先帝南征北讨,刀口舔血才挣来了偌大的家业,区区一百多条性命也是寻常。

    纪凌从来法拿这些人命当过事儿,活人尚且杀得,冤魂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可不是在那紫禁城下、瑞王府中,受皇家眷顾、天神庇佑,照老头说此地是鬼界,黎子忌他们又不知安着什么心,这身前身后,新恩旧怨倒真赶齐了。

    纪凌稳住心神,干脆来个以静制动。

    那老头听了黎子忌的话,惊问:“那王爷现在如何?”

    纪凌眉毛一挑:“仙去多年了。”

    老头叹息一声:“天理昭彰。”抬头看着纪凌道:“王爷,你眉心郁结,背负宿业,身缠孽锁,若不收心养性,生生世世都不得超脱啊。”

    老头这番话讲得温言悦色,却把纪凌噎了个哑口无言。

    正在尴尬的当口上,婆子过来请众人去吃饭,纪凌这才得以落场。

    纪凌饿了一天,本来这顿饭该吃得极香,被老头那几句话一搅,舌头也尝不出味来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净是这几日的怪事。

    一抬头,正看到谢清漩慢慢地把筷子送到嘴里。

    纪凌想着,若不是撞着此人,自己也不会卷进这莫名的风波,心下生出几分恨意,他也不想想抓谢清漩进王府的到底是谁。

    闷闷地吃罢一餐饭,待要上路,天边却堆起了雨云,眼瞅着那云越堆越厚,黑压压连成了一片,平地又起得风来、飞砂走石,直眯人眼。

    眼见是走不成了,黎子忌干脆跟主人要了四间空房,都堆着杂物。

    黎子忌挑了两间干净的让给了小汐和谢清漩,最脏最乱的那间自然给了纪凌。

    山间夜色本就来得早,再加上泼天的风雨,更是显得夜长。

    纪凌躺在床上,横竖都睡不着,撩开袍子,胳臂上紫藤似乎又艳几分,想到老头那句“眉心郁结,背负宿业,身缠孽锁”,心下更是惶惶。

    床边点着盏油灯,灯油低劣,灯油低劣,又粘又脏,火苗也是半死不活的,直照得一脑光影乱动,纪凌看着那阴影,心中更是烦闷,床榻桌椅、簸箕草堆、个个有影,偏偏自个儿就没有,莫非自己还真是个妖孽不成?

    正胡思乱想间,门口“吱呀”一响,冷风夹着雨点扑入,门边恍恍惚惚立着道黑影,看又不看真切。

    纪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喝问:“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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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得急了,衣袖一带,床边的油灯“咣”地栽到地上,屋里霎时漆黑一团,耳听得“咯”地一声,门像是被掩上了,风声雨声全退到门外。

    纪凌悄悄站起来,挪到杂物堆边摸了根棒子,强压着冬冬的心跳,静静候着。

    他不动作,门边再没了响动。

    眼看又过了一盏的功夫,纪凌汗也下来了,僵着的手也发酸了,正焦躁间,门被拉开了,眼瞅着一道黑影向外飘去,纪凌一咬牙,纵身追了上去。

    他算是想明白了,反正都进了鬼门关,鬼食也吃了、鬼屋也住了,与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倒不如揪着个鬼,问个明白。

    什么宿孽冤报、亡魂枯骨,还真能把自己给吃了不成?

    纪凌身手原本矫健,此时放开心结,更添胆量,才到溃檐下,便一把扯住了那黑影。

    融融暖意隔着衣裳传了过来,檐下虽暗,纪凌也觉出来了那分明是个人,正待开口,“喀嚓”一声,半空里劈出一道闪电。

    纪凌借着那白光望去,不由“咦”了一声,这黑影不是别个,正是谢清漩。

    谢清漩叹了口气,也不说话,靠在墙上苦笑。

    电光过后,院里又是一片昏黑,漫天冷雨得了风势,斜斜扑来,两人衣衫尽湿。贴得近了,呼吸可闻,雨越是冷,纪凌越觉得对面的身子暖和。

    纪凌的手沿着谢清漩的胳膊一路滑下,与他十指相扣,谢清漩也不挣扎,半晌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

    黑暗中,纪凌看不清谢清漩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手掌奇热,吐息腻人。

    纪凌心下一动,攥着他往自己房中走去。

    到得屋里,纪凌抱住谢清漩的背,将他死死按在墙上。

    这农家土屋墙皮都是用泥拌上糠打的,粗糙不堪,纪凌推得狠了,谢清漩的额头撞在墙上,低低地叫了一声。

    纪凌床笫间最喜听人申吟,小腹一热,手上的力又加了几分,揉弄掐咬,像是要把谢清漩捺进体里才好。

    两人呼吸渐重,纪凌急着去扯谢清漩的衣服,谁知那衣裳浸了水,又粘又韧,急切间解脱不开。

    纪凌把谢清漩的身子转过来,去撕他领襟,黑暗中,手伸偏了,摸到了他的嘴唇,回想起前日车中旖旎,纪凌又把手指塞入了谢清漩口中,谢清漩正在恍惚间,舌头也没有动作,但绕是如此,指间湿暖柔滑,也叫人销魂。

    纪凌抽出手指,捧了谢清漩的脸,与他唇齿相濡,半晌松开嘴,轻声笑了。

    “你这嘴里的功夫可是越发好了。”说着按住谢清漩的肩膀,让他靠墙坐下。

    自己立在他身前,一手捏开他的下颚,一手掏出股间的东西,送入他口中。

    谢清漩哼了一声,纪凌双手托起他的脖子,柔柔地捻弄他的耳珠。

    “好生伺候着……你不就喜欢这调调么?食髓知味的东西,半夜里巴巴地送上门来……”

    正得意间,谢清漩双唇一合,狠狠咬了他一口。

    纪凌吃痛,抬腿要踹,谁知谢清漩忽然放软了身子,搂住他的腰,仰着头在他胯间动作起来,那舌头腻滑灵巧,游走如蛇。

    纪凌被他舔得体酥骨软,几乎站立不住。

    又弄了一会儿,纪凌喘息急促,拽住谢清漩的头发,将他的身子翻转过去,摁在墙上,扯开衣物,重重地撞了上去。

    纪凌扣住谢清漩的肩,一头耸动一头在他耳边呢喃:“这下快活了吧……你还真会吸啊,两张嘴一样的好,越来越行了……居然敢咬我……”

    说着手伸到前面,攥住谢清漩的东西,狠狠地在泥壁上摩擦。

    男人身上这一处最是脆弱敏感,谢清漩周身颤抖,纪凌被他绞得也是一阵酥麻,如此又闹了半个多时辰,纪凌才在谢清漩身上泄了火。

    点上油灯,纪凌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脚尖一挑,将谢清漩的衣裳踢到他手边。

    谢清漩摸到衣服,默默地披上。

    昏黄的灯影下,他玉色的胸膛布满了红印,都是欢爱时被压在墙上磨伤的。

    看他垂着颈项,不言不语,纪凌倒起了几分柔肠,俯下身子,摸着他的伤处问:“疼吗?”

    谢清漩甩开他的手,把衣服系好,扶着墙壁,缓缓起身。

    纪凌撞着个软钉子,有些不乐,再看他一脸清冷,更是忿忿,眼看谢清漩摸索着走到了门旁,纪凌冲过去,一把拦住了他。

    “你算什么意思?”

    谢清漩微微一笑,“食色性也,你我便是吃了一餐饭,筵席撤下,各走东西。”

    纪凌本是个眠花卧柳的行家,十五岁起,便将声色二字看得跟吃饭一般容易。谢清漩这番话若是搁在往日,可以说是讲到了他的心里。

    可眼下纪凌只觉得心火上涌,抬腿往门上就是重重的一脚。

    谢清漩眉头一拧,纪凌知道他是怕人听到,更觉郁卒,劈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打了他,纪凌又觉得心惊,张了张口,竟问出一句:“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清漩倒也不怒,低低地说道:“王爷糊涂了吧!你我还能有什么?都不过是色迷心窍。”

    纪凌吃了这番冷语,五内翻腾,外头雨打房檐,一阵急响。

    他忽然觉得从头到底,自己就没看清过这个人,这人有时沉静,有时婉顺,有时放浪,有时清冷。

    刺自己的是他,恨自己的是他,这两日间暗暗回护自己的却也是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昨夜帮我缝针,你也是色迷心窍?”

    纪凌心下再乱,脸上却寂然不动,只可惜谢清漩看不到他这番做作。

    谢清漩冷笑一声。

    “便是只狗,一只蚂蚁,我也不看忍它受苦。王爷放心,他日我收你时,也会让你走得干干净净,毫无苦楚。”

    说罢,推开纪凌的胳膊,掩门而去。

    雨下了一夜,待到天明,小了一些,却还是淅淅沥沥收不住脚。

    婆子备下早饭,四人刚举起筷子,老头披着身蓑衣从外头探进头来。

    “黎公子,出村的桥给山洪冲断了。”

    黎子忌皱了皱眉。

    “没有别的路了么?”

    老头放下斗笠,摇了摇头。

    “此地偏僻,进村出村都只有一条道。村里的木匠说了,等潮退了他便带几个后生去修整,可看这架式,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多住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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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汐面露难色,直勾勾地盯着黎子忌看。

    黎子忌也不理她,想了想,点点头,“多谢厚意,叨扰了。”

    到了午后,雨又大了起来。

    天黑得像是入了夜,婆子点起灯来,看小汐噘了个小嘴,知道她闷了,拿出副骨牌给她。

    黎子忌也过来哄她,推了阵牌,那丫头脸上才见了笑影,吃到了好牌,便递到她哥的手里,谢清漩摸了,也笑,小汐便笑得更欢了。

    这副和和乐乐的图画,纪凌是怎么看怎么刺心,越发觉得屋里憋闷,干脆跑到门口透气,一抬眼瞧见老头的蓑衣斗笠,摘了下来,穿戴好了,便往外走。

    黎子忌他们牌正斗到热闹处,都没发现。

    到得院子中,眼见那雨点子噼里啪啦地激起一层水雾,冷风挟了土腥气扑面而来,槐花落了一地,好生寂寥。

    耳听得雨中传来一声马嘶,纪凌扭头一看,棚子下静静伫着两驾马车,马背上光光的,不见人影。

    见此情景,纪凌才想起来,打从进了门,他再没看到过两个车夫。

    他细细回想,不止昨夜,这几日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这两个车夫都不曾跟进来过,起先纪凌还以为他们睡在车中,也没大注意。

    现在再想,顿觉蹊跷。

    纪凌攀上车子,打起帘栊,里里外外寻了一遍。

    莫说是那两条大汉,便是毛也没见到一根。

    正狐疑间,门外一阵马蹄杂沓。

    不等纪凌别过身子,背后便响一个尖叫。

    “老板,找到了,就是这两驾车!”

    纪凌心下一惊,把斗笠压低了,直遮过半张脸去,只觉肩头一重,有人沉声问:“小哥,可有客人借住你家?”

    那声音入耳极熟,纪凌想起来,正是前日那个杜老板。

    他必是给那身蓑衣迷了眼,把纪凌当作个农夫了。

    纪凌转过身,低了头,呐呐地答道:“四……四……四个客、客人……赶、赶路……路去了……马车……马车送给、给我……我家……家了……”

    那杜老板听他格格楞楞地说话,肠子都痒,眉毛蹙成一团,满脸的不耐烦:“去哪了?”

    “出、出……出村……村。”

    “行了,我知道出村了,往哪边走了?”

    “东……东……东……”

    不等纪凌说出个“边”字,杜老板大手一挥,引着属下打马便走。

    纪凌暗暗出了一口气来,神魂未定,杜老板身边一人却拨回了马头,转到纪凌面前,杜老板扭过头来。

    “法师,还不快追?”

    那人“哼”了一声,微微俯身,用鞭子抬起纪凌的下颚。

    “这农家也太过白净了吧?一身妖气,莫非就是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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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凌双手背到后头,“啪”地扯下车帘,抡起胳膊,拍上那法师的面门,身子一弯,绕到车下,回身朝堂屋便跑。

    才跑得两步,他背后火烧般一阵灼痛,只觉得有个钢爪生生钉进了肉里。

    纪凌咬着牙拼死去挣,尤其挣脱不开。

    他急了,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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