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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子,叹息道:“这已经是第三把梳子了,这孩子的头发究竟是什么做的?”

    积积奇怪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挺柔软的呀。

    女仆们边干活边继续着她们的交谈。

    “这孩子打哪里来的?”

    “不知道,是雷蒙德少爷把她带回来的。看她穿的衣服,应该是个乡下孩子。”

    “哦,可是少爷为什么把她带回来呢?”

    “谁知道呢,帕特家的人做事情总是奇怪,比方说,他们居然不吃洋葱。”

    女仆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对于她们来说,讨论主人家的事情也是生活的乐趣之一,尽管有时被格里利夫人听见会受到惩罚,但她们还是乐此不疲。

    当积积从浴室被带出来,站在门廊的大镜子前看着自己时,她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个人是自己。经过一番艰难梳洗的头发散发着柔亮的红色光泽,柔顺地打着卷,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刚出炉的面包卷。大力搓洗后的皮肤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娇嫩粉红色,摸上去积积就龇牙咧嘴的感到痛。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洗澡吗?真是太可怕了。

    女仆把积积带进一间华丽舒适的房间,在她还在好奇打量屋内装饰时,女仆又端来了一个托盘,上面盛着精美的点心和可口的果汁。

    “这些都是给我的?”积积盯着点心,使劲咽下口水。

    “嗯,你慢慢吃吧。”女仆拍拍她的头,转身出去了。

    哇!积积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上面撒满糖霜的香草饼,试着咬一小口,好香甜的味道。她紧接着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里,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 ※ ※

    熹微的晨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壁炉里的木头也已燃烧殆尽,暗沉的室内清冷得像那些微微泛出白色的灰烬。雷蒙德疲倦地睁开眼睛,看着地上悄然移动的光影,脑中昏昏沉沉。

    现在的他和平常的早晨一样,躺在这张樱桃木制成的床上,晨光依旧如此微弱,墙边那个断了一只耳朵的小鹿雕塑看上去还是如此滑稽,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他甚至能想象到窗外的玫瑰园里花匠劳诺正在给花施肥。

    这是梦吗?

    他的眼角缓缓渗出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到枕头上,迅速地钻进去,然后是另外一滴、再一滴……

    米拉贝尔死了,真的死了!而他竟然在此刻,在这个平静而安宁的早晨,才感觉到真实悲伤的可怕触手。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太多的泪水让他喘不上气,无法思考。

    父亲,然后母亲,再然后是姐姐……

    为什么他是那个留下来的人?

    为什么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

    ……

    一阵奇怪的小小声的呼噜声很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他的茫然思绪。这是一种类似于猫的呼噜声,小小的,充满了满足感,只有无忧无虑的动物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格里利夫人一定是疯了,居然把动物养在家里。雷蒙德在视野范围内扫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体。

    声音还在继续,似乎是从他的床下传出来。

    雷蒙德探头,目光所及,不禁皱起眉头。

    一大团形状不明的东西正裹在他床前那块羊羔皮里,幸福地打着小呼噜,它甚至还搂着一只大羽毛枕头。

    “积积?”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她的脸,他微微吃惊。格里利夫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将这孩子安置在这里,那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积积,积积……”

    她圆滚滚的身子晃了一下,脑袋从羊毛下探出来,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您在叫我吗?”

    “是的。……你很喜欢这张羊皮,是吗?所以你特地跑来这里陪它?”

    积积的脸立刻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睡不着……”

    “觉得睡在地板上更舒服?”

    她抱着枕头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雷蒙德望着面前的小人,格里利夫人果然把她从头到脚清洁了一遍,鼻头几点清晰的雀斑在清晨的阳光里精力充沛地闪着光,脸上是孩子特有的羞涩笑容。远离家乡的她也觉得孤独吧?所以她以她自己的方式寻求心灵上的平静与籍慰。

    “觉得舒服的话,你就继续睡吧。”

    “您呢?”

    “我……”雷蒙德心绪渐渐回复平静,想起昨天在议事大厅黄金骑士几乎跳脚的样子,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浮上嘴角。经过了一夜,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询问清楚、权衡轻重、,考虑利弊以得出结论。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摄政王

    “德尔伯特,你一定是疯了!为什么要让一个只会玩弄水晶球的人成为诺特加斯的国王?”议事大厅内奥维尔简直是暴跳如雷。一夜未眠让他的双目布满血丝,加上从约翰尼等骑士身上得不到他要的答案,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让他更憎恨他们效忠皇室的忠诚。他暴躁地象一头怒吼的狮子。

    德尔伯特疲倦地摆摆手:“坐下坐下,奥维尔。你的靴子让我头痛。……你要明白,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别的选择?”奥维尔的声音古怪地提高,带着不可置信。德尔伯特情不自禁地又皱起眉头。

    “莱斯特,你的意见呢?”奥维尔望向莱斯特?勃斯库,三位黄金骑士之一,同时也是一对双胞胎的父亲。后者正望着桌上的银制烛台发呆,虽然他原本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在这种场合仍然一言不发,不禁让奥维尔更加恼怒。

    莱斯特缓缓抬起头,望向奥维尔:“根本无需谈论,我们应该遵从皇后陛下的命令。我相信她所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莱斯特!!!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奥维尔拍着桌子大嚷起来。

    “安静,安静,奥维尔!”德尔伯特痛苦地扶着额头,波浪般的疼痛随着奥维尔的语调而起伏,他真想把这家伙的嘴堵上。

    “难道你认为遵从皇后陛下的遗旨有什么不对?”莱斯特冷冷问道,“或者,你认为自己比雷蒙德更具资格?”

    奥维尔楞住,面对这样犀利的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怎么能……”

    “够了,我不愿耗费时间听你们争吵。奥维尔,我明白你对魔法师的成见。但是你必须首先为诺特加斯考虑。骑士议会与魔法师议会一旦决裂,那将是诺特加斯最大的危机。”

    “但是……”

    “我与莱斯特意见一致,我们将承认雷蒙德为诺特加斯的摄政王,并且效忠于他。如果你依然坚持,我感到很遗憾。”德尔伯特站起身,看着奥维尔,示意会议的结束。

    “好吧好吧好吧……如果你们愿意对那个魔法师俯首称臣,那么我也无话可说。”奥维尔腾的站起身,撞倒了身后的椅子。他也不理会,径直朝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大门被人推开,一袭灰袍的雷蒙德正站在门外,银发在阳光下闪耀。很显然,刚才的一番对话他都已经听见了。

    “我想你们应该有结论了。”他越过奥维尔往厅里走去,随意地坐下,冰蓝的眼瞳注视着疲惫的德尔伯特。身后,奥维尔复又走回来,目光中的火焰足以将雷蒙德的白袍烧着。

    德尔伯特望着他,深吸口气,身边莱斯特也站起身。

    “骑士议会将忠诚地执行皇后陛下的遗命,效忠于您,我们的摄政王。”

    雷蒙德表情不变,微不可见地点点头,缓缓道:“非常感谢你们的信任与忠诚。”

    “加冕典礼是否应该尽快举行?”德尔伯特首先考虑形势,认为越早越好,以免人心动荡。雷蒙德明白这位老骑士的意思,说道:“可以先行向诺特加斯的人民宣告,在皇后葬礼以后再举行加冕典礼。”

    “好的。”

    德尔伯特面朝雷蒙德单膝跪下,右手握拳置于左胸心脏处,微低下头;莱斯特随之跪下。奥维尔虽然不情愿,却还是单膝跪下,只是他不愿低下头,直直地盯着雷蒙德一处衣角。这是诺特加斯骑士对待皇族的礼节,表示他们效忠的决心。

    “请允许我向您送上我的祝贺。”

    “谢谢你,德尔伯特。”雷蒙德示意他起身,声音柔软而疲倦,“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这都将是一场严厉的考验。我们……各自尽职吧。”

    此时的阳光正缓缓移进议事大厅,德尔伯特缓缓起身,他的动作缓慢而迟疑,仿佛有某种无形的重压正落在他身上。作为一名历经沧桑的老骑士,他比其他人更能体会出雷蒙德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都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不管愿不愿意,他们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奥维尔是最后一位离开议事大厅的人。他站在台阶上,冷冷地望着前面德尔伯特稀疏的金发在晨风中微微颤动。“德尔伯特太老了。”他喃喃地低语着。

    距离他不远的莱斯特回过头来,大理石般坚毅的面容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了奥维尔一眼,就回身离开了。

    “而莱斯特又过于年轻了。”奥维尔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又嘀咕了一句,然后大步往前走去。这句话如果让莱斯特听见的话,恐怕他会忍不住再瞪上一眼。奥维尔四十岁,莱斯特三十五岁,其实年纪相差并不大,但奥维尔是帕克曼在世时亲自册封的黄金骑士,而莱斯特却是由米拉贝尔钦点册封的。所以在莱斯特面前,奥维尔不免多少有些优越感表露出来,尽管前者从来不予理会。

    对于莱斯特来说,与奥维尔争强斗胜,无异于是浪费时间。相对于议事大厅内的争斗,他更注重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见习骑士的成长情况。在新一轮的骑士考核中,能够达到月光骑士资格的见习骑士寥寥无几,这种情形让他恼怒不已,决定在见习骑士规章上进行大幅修改。按他的意思,这些年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最好能一直关在训练场上,直到他们达到成为月光骑士的资格。当然,这还得经骑士议会同意,他自己也认为他们同意的可能性并不大。

    还有一件一直令莱斯特感到头痛的的事情,虽然他不愿表露出来但几乎慕彻鲁斯城的每个人都知道,那就是他的一对双胞胎,瑞恩和罗伊。在他们母亲眼里,他们简直象天使般可爱,尽管天使们有时会把他们父亲的盔甲拿去铁匠铺,试图把它重新锻造成两件合身的小盔甲。

    “亲爱的,他们才十岁。我敢说你十岁的时候也希望能得到一套骑士的盔甲,对吗?”玛琳,他美丽的妻子,温柔地抚摸着他耳朵旁的头发,笑眯眯地说情。

    他还能说什么,那时候他可不敢奢望能得到一套黄金盔甲。

    从议事大厅出来以后莱斯特习惯性地去了皇家骑士护卫营。由于约翰尼等人已先行回来,骑士们都得知了这一悲惨事故的详细过程。当莱斯特到达时,他们大多静默不语,只是细心地用柔软的绒布擦拭着银色铠甲与佩剑,让它们闪闪发亮,不至于在皇后陛下的葬礼上黯淡无光。

    “勃斯库大人!”看见莱斯特走进来,约翰尼忙站起来。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肃然而立。

    莱斯特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于拘谨。

    “我是来告诉大家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们尊敬的皇后陛下离开了我们,葬礼定于明日举行。第二个消息是皇后陛下为我们指定了一位摄政王,魔法师雷蒙德。”他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每一个骑士,“虽然加冕仪式还未举行,但我要求你们现在就履行你们的职责,尽心尽力地保护我们的国王。”

    骑士们一片默然。有些面无表情,有些面露惊诧,还有一些眼中流露出不满情绪。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勃斯库大人。”一名骑士开口,年轻的脸上毫无掩饰他的愤慨。

    “可以。”莱斯特转身面对着他。

    “为什么摄政王是魔法师,而不是骑士?”骑士的问题直截了当。

    “你认为呢?”

    “我想……因为雷蒙德大人是皇后陛下的弟弟。”

    “他同时也是诺特加斯最优秀的魔法师。他是唯一可以让那些魔法师不背弃诺特加斯的人。”莱斯特补充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情,骑士与魔法师之间的芥蒂由来已久,我无法要求你们在短时间内消除它,但我恳求你们尽力去做到。”

    他的语气沉重而恳切,没有一名骑士再说一句话。

    ※ ※ ※

    两日后,一个阳光温暖的天气里,骑士们的盔甲闪闪发亮,魔法师的白袍在微风中轻摆,他们的泪水在脸颊上滑落。

    那些低沉哀伤的吟唱絮绕在人们的周身,尘封了三年的诺特加斯皇家墓丨穴再次被打开,米拉贝儿覆盖着精致金边红丝绒的棺木由四名骑士缓缓抬入墓丨穴内。雷蒙德静静地站在墓丨穴门前,看着墓丨穴内两旁的火把一盏一盏地被点燃。火光中,他能看见米拉贝尔的棺木被安放在内层一具较新棺木的旁边。那是她的丈夫,诺特加斯的国王,帕克曼的棺木。

    他们终于等到了相见的这天。

    对于他,却是永远告别的一天。

    雷蒙德突然觉得阳光很刺眼,视线恍惚起来。周围的歌声沉重地像那些发生在最深最黑的夜里的梦,他无力抗拒它们从心里重重地划下去,一道接着一道……

    “雷蒙德大人,该是念安息祷词的时候了。”有人在旁边悄声说道。

    “嗯。”他低哑应道,干涩的喉咙费劲地咽下口水,抬起低垂的睫毛,再次望向幽暗的墓丨穴中,缓声念道:

    “我们所深爱的已经离我们而去……”

    积满尘土的盖棺布在火光下显现着黯淡的光芒。

    “……死神无法夸耀说你在他的阴影中行走……”

    安置好棺木的骑士们从墓丨穴中恭敬地退出来。

    “……只要你在这不朽的诗句中生息……”

    沉重的墓丨穴石门再一次缓缓被关上。

    “……只要人们活着一天……”

    泥土一点一点地被填入石门的缝隙之中,直到遮住透入墓室的最后一丝光线。

    “……即使失去颜色,芬芳也永留人间。”雷蒙德重重地闭下眼睛,将手中的晶莹剔透的玫瑰花轻轻放置在墓前。玫瑰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石阶上,苍白美丽,如同他所深爱的那个人。

    这便是永远了。

    最后一道门,已经死死地关上,他被无情地隔绝在外。

    “雷蒙德大人,加冕典礼定于明日举行。”老骑士德尔伯特穿着那身擦得锃亮的黄金盔甲走近他。

    “明天?”雷蒙德怔了怔,他竟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德尔伯特点点头:“人民需要一位国王。”

    习惯性的讥讽的微笑从雷蒙德的唇边浮起,他想说些什么,仍被巨大悲伤笼罩的心却令他无法开口。于是,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莱斯特和奥维尔站在墓丨穴的另一边,望向他们。虽然两人均是面无表情,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情绪却截然不同。片刻以后,奥维尔率先离去,几缕深褐色头发在微风中不满地跳动着。

    莱斯特静静站了良久,终于也没想起自己应该说些什么,礼节性地朝雷蒙德微微颔首后他也转身离去了。

    其余的骑士们和魔法师也相继离开。对于第二日的加冕,没有人再多提一句话。

    所有人散尽,雷蒙德独自一人坐在石阶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抚地上零落的花瓣。

    如何才能平静地接受命运的安排?他们已经学会了吗?

    从他微颤的指尖滑落的是往昔的碎片,那些带着微笑的,带着泪水的,甚至是带着压抑的痛苦的,都在这温暖的阳光下化为灰烬,离他而去。

    从这刻起,他是孤独的。

    加冕典礼并没有做太多繁琐的准备,无论是骑士议会还是魔法师议会,大家都希望尽快进入正常的轨道,而让那些仪式仅仅只是仪式而已。

    冰冷华美的权杖被塞进他的左手,诺特加斯那顶古老的镶满宝石的王冠压上他的头顶。那瞬间,他听见年轻身躯内的灵魂疲惫不堪地垂死挣扎……

    让它死去吧,安静地谦卑地柔顺地在命运掀起的风暴中死去。这样他才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扑面而来的未知岁月,去承担将要来到的所有责任。

    民众的欢呼声在耳边嘈杂,透过这些喧哗,雷蒙德能看见他们的每一张脸,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那天的阳光刺目地让人眩晕,他却不得不往前走去。

    也许在他的人生中,这天很不寻常,而对于积积,这天则十分有趣。

    此时的她正坐在城中央精美庞大的喷泉边的石阶上,仰着脸,好奇地看着飞溅的水珠在阳光下快活地闪烁出耀眼的光芒,两条小胖短腿在空中欢愉地摆动着。

    她是偷偷溜出来。

    早晨,格里利夫人交给她一块滚着美丽蕾丝花边的手绢,让她学着把自己的名字绣上去。本来这并不是难事。可教她刺绣的女仆花了很大功夫还是弄不明白她的名字究竟该如何拼写,因为积积总是在摇头。

    “这样写不对!不是这样的。”她看着女仆试着拼写出来的字母,很认真地摇头。

    可是究竟应该如何拼写她也说不清楚。这样折腾了几次,女仆脸色越来越阴沉,目光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积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却还是固执摇头。

    女仆终于受不了了,借口去厨房做布丁,留下积积一个人在小起居室里。此时,大多数人都去国王的加冕典礼观礼,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积积眨了几下眼睛之后,沿着庭院小径从后面的小门出来了。

    偌大的喷泉广场没有多少人,城中的大部分居民都去了皇宫前的广场参加加冕轻点。一只脾气暴躁的小卷毛狗起劲着追着鸽子,绕着喷泉一圈一圈地疯跑。鸽子们此起彼伏地飞起落下,轻盈而慵懒。

    “哇,真的是透明的!”

    积积微张了口,赞叹不已地看着喷泉中央的水晶雕塑,一位手持月光玫瑰的少女。水光流淌下,少女身姿婀娜,神情欢愉,玫瑰迸射出夺目的光芒。

    对于从小生活在萨尔小镇的积积来说,她见过的最大的水晶雕刻品便是以前镇长家里的鼻烟壶,用一块很小的蓝水晶雕成,经年累月水晶上便蒙了污垢,光泽也朦朦胧胧起来。可在积积的眼中,这个小小的东西简直美丽地不可思议。

    可眼前这个……这个……

    也许自己可以摸摸它?一定很光滑吧。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随即脱下鞋子,高高地挽起裙子,试着将一只脚踩进微凉的水中……“喂,你在干什么?”猛然间有人在她身后厉声大叫。她吓一跳,连忙把已经伸出去的腿再缩回来,回头望去。

    两个小男孩站在她面前,不甚友好地看着她。一色一样的深蓝外袍棕色靴子,一色一样的黑色长发束在脑后,一色一样的挑起的浓眉,一色一样的眼珠颜色……

    积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楞了一楞,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你们……是双胞胎对不对?你们长得一摸一样!一定是双胞胎!”

    左边的小男孩很不耐烦地吐了口气,根本不回答她的话,乌黑的眼珠严厉地盯着她:“这是月光喷泉,你不可以进去!”

    “为什么?”积积不解地看着他们。

    “因为、因为……”小男孩理直气壮地想要回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你就是不能进去。”

    右边的小男孩接上口:“因为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不允许人随意践踏。”

    “我只是想摸摸它,没有要……那个、那个……践踏它。”积积费劲地用文绉绉的词语分辨道,舌头有点打结。她不太明白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他们喜欢开口动不动就是尊严啊、神圣啊这些对于她来说晦涩难懂的词汇。

    “那也不行!”左边的小男孩断然道。

    “为什么?”积积更不明白了。

    “……”小男孩受不了地皱起眉,转向右边小男孩:“这家伙简直和驴一样笨,罗伊,我们走。”

    “她好像是帕特家的人。”那个被叫做罗伊的小男孩不动,目光落在积积脱在一旁的鞋子上。鞋后跟上帕特家族独有的三色锥标记清晰可见。

    “帕特家?”男孩的声音奇异地提高,转身盯住积积,不客气地问道:“喂,你叫什么?”

    “积积。”

    “什么?”

    “我叫积积。你呢?”

    “叽叽?”男孩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

    积积点点头:“你呢?你叫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小男孩已经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一面拍着罗伊的肩膀:“哈哈……积积……居然有人叫这种名字……哈哈……”

    “瑞恩……”罗伊好像想劝阻他,自己却也忍不住跟着笑。

    “你是老鼠吗?哈哈……”瑞恩笑得前俯后仰,指着积积嘲笑道。

    积积就算再笨也知道对方是在恶意地嘲弄自己,更何况她并不笨,只是不太了解这些萨尔小镇以外的人。

    她对此做出的反应是,默不吭声地拾起一旁的鞋子,也不穿,径直光着脚沿着来时的路走了。连看也没再看他们一眼,对于这些讨厌的人,她再也不想看见他们。

    瑞恩怔了一下,内心有点不安,不过他立刻用更大声更刺耳的笑声来掩饰下去。

    “瑞恩。”罗伊没有再笑下去,“我们好像不应该这样。她生气了。”

    “就让她生气好了。反正是帕特家的人。”这么一想就舒服多了,瑞恩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走吧,我们去逗逗老彼得的那条狗,它的牙可真够尖的,我亲眼见到它一口就咬断了那么粗的牛骨头。”他拿自己的小胳膊比划着,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罗伊怀疑地盯着他的胳膊,点点头。

    两个小身影一溜烟地朝另一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学习魔法

    柔软的指腹从魔法书深蓝色封皮的烫银精灵文字上滑过,略微凹凸的熟悉触感让雷蒙德获得一种奇异的平静。从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起,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间安静的书室里度过的。而现在,他却不得不离开这里了。

    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他独自一人整理着这些要带走的东西。夕阳的余晖洒在因为年代久远而愈加光滑的桌面上,他更多的时间是在出神。

    两本魔法书,水晶球用一块光滑的绸布包裹起来,带着这些简单的物品,雷蒙德走出书室。格里利夫人正在门外等候着。

    “雷蒙德少爷,您就……噢,不,请原谅。陛下……您就只带这些吗?”格里利夫人神情黯然,连少爷也离开了这个家,这幢古老大宅就成为没有主人的空屋了。

    “如果有需要,我会派人再回来取。”雷蒙德伸手在这位忠实老妇人的肩上轻按了一下,然后越过她朝门口走去。

    她微屈身:“陛下……有件事情我必须请您饶恕我的失职。”

    “什么事?”

    “那位积积小姐,就是您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她……不见了。”

    积积?雷蒙德怔了一下,这两天来自己几乎把她遗忘了。

    “莉莉娅说今天上午她就不见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我让彼得出去找,他并没有找到她。这个孩子……”格里利夫人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她还是个孩子,难免淘气,也许到了晚餐的时间她会回来。”雷蒙德平静道,“不必过于惊慌。”

    “但是如果……”

    “如果明天她还没有回来,你再来告诉我。”雷蒙德不太担心,积积曾一个人生活在无人小镇,在他看来,她的生命力出奇地旺盛。

    “是,陛下。”夫人屈膝退到一旁。

    国王陛下的专用马车就停在雕花铁门外,约翰尼和其他几位皇家护卫骑士在马车边等候着。

    雷蒙德刚要登上马车,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暗沉的暮色中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慢腾腾地朝这里蹭过来,他即将踏上马车的脚又放了下来。

    “积积?”他试着叫道。

    “雷……”小女孩好像情绪很低落,走过来扯住他的衣角,“你要离开这里了,是吗?”

    雷蒙德点点头:“你偷溜出去,让格里利夫人非常担心,知道吗?”

    “我很抱歉。”她低垂下头,“我不知道不可以出去,我只是不喜欢老是呆在屋子里。……积积想回家了。”

    他看着面前这个孩子,深吸口气:“你不能回家去。萨尔镇处在一个危险的境地之中,我不能冒险让你回家。”

    “我不怕。”

    雷蒙德柔声道:“可是我会担心的。”

    小女孩愣了楞,好像在想些什么,那么认真的表情出现在她圆嘟嘟的小脸上,显得与她的年纪很不相称。然后她做了决定:“积积不回家,积积要和雷在一起。”

    细细软软的童音宛如一注温泉淌入雷蒙德的心中,尽管力量微弱,那丝暖意却不容忽视。

    “好,你和我在一起。”雷蒙德微微一笑,将她抱上马车。也许他是孤独的,但并不孤单。至少,这个孩子愿意和他在一起。

    马车的前方,刚睡醒般的星星慵懒地开始闪烁。

    ※ ※ ※

    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诺特加斯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许多隐患。说是隐患也许并不确切,有些问题是显而易见的,却总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得到解决。事实上,自从三年前帕克曼被疯狂的魔法师费尔班克?忒森霍芬杀死后,诺特加斯衰败的迹象就越来越明显,尽管米拉贝尔一直在竭尽全力地挽救它,却无法制止这个裂缝的扩大。

    雷蒙德皱着眉坐在高背椅上,仔细地考虑着应该立即处理的事情,瘦削修长的手指抚在额头上。罗?英格索尔的那张脸重新浮现在眼前,他的手指骤然收紧,形势很清楚,圣托克是眼前最大的敌人,而一场持久的战争却是现在的诺特加斯无力承载的。

    新一代的骑士还没有成长起来,骑士团里存在着巨大的断层。真正有资格作为战士的白银骑士人数太少,甚至愿意加入骑士团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少。魔法师的水平参差不齐,也让他十分头痛。

    “这几处地方都必须派大量骑士驻守。”

    偌大的羊皮地图在议事大厅的长桌上铺展开,雷蒙德的手顺着阿利斯山脉划过去,指着与圣托克边境处的几处重要城镇说道,旁边是三位黄金骑士与魔法议会的两位法师。

    骑士们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望去,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两个大镇三个个小镇,彼此间的相隔都超过一天路程。”莱斯特带着绿松石戒指的中指轻扣桌面,抬头望向德尔伯特。

    德尔伯特还未说话,奥维尔已经开口了,语气烦躁:“除非将海岸线的驻兵调回来。”

    “不行,那里海盗猖獗,绝不能减少骑士人数了。”莱斯特立即反对。

    雷蒙德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从他们的态度来看,骑士的人数似乎正在日益减少,也许他所能想象地还要糟糕得多。作为一名魔法师,一直以来他并不关心骑士议会的事情,所以他对于整个骑士议会的状况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的骑士津贴是多少?”他突然问。

    三位黄金骑士都楞住了,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德尔伯特才低声说:“没有骑士津贴。去年每个见习骑士发了两筐炭,月光骑士多一大块熏猪肉。”

    “……”雷蒙德冰蓝色的瞳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片刻以后他才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哦,是吗。”

    “也许我们可以让一些孩子去试试,他们需要锻炼。”莱斯特紧盯着地图,他一向把那些见习骑士称为孩子们。

    “得了吧,莱斯特。他们还只是一群丨乳丨臭未干的小子。”奥维尔不以为然。

    “过分安逸的生活对他们的成长没有好处。而且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相当出色,足以担当起这项重任。况且……”莱斯特顿了一下,略略计算了一下,“即使是这样,我们也只能保证两个大镇各自驻扎五百名骑士,小镇也只能有两百名。”

    雷蒙德转向身边的矮小肥胖的魔法师修果,一个在魔法师中以好脾气着称的帕拉高地人(帕拉高地位于诺特加斯北部):“现在具有火系攻击类魔法高级资格的有多少人?”

    “二十三人,陛下。”

    “防御类?”

    “八人,其中霍夫曼和杰罗尔德同时具备攻击类和防御类的高级资格。”

    “让他们准备一下,和骑士们一起出发。”雷蒙德简短地下命令,然后问德尔伯特:“你的骑士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发?”

    德尔伯特看看奥维尔,后者耸耸肩;再望向莱斯特:“你挑选五百名见习骑士,明天出发。”

    莱斯特颔首,额头上的黑发落下一缕遮挡住眼睛,他转身快步离去。

    “奥维尔,我还需要四百名长矛手,明天!”

    “他们会站在您的面前。”奥维尔双手抱胸,一抹冷笑浮现在他唇角,“只要是您的命令。”闻言,雷蒙德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未作出任何表示。

    “很好。”德尔伯特装作没听见下半句话,接着说道:“再加上三百名弓箭手,明天清晨出发。”

    奥维尔的高帮靴子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直到消失在议事厅门外。

    此刻,明显的担忧才显现在德尔伯特那张日愈苍老的脸上,他与雷蒙德对视一眼,后者的平静自若不禁让他有些愤怒:“如果圣托克大举进犯,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我并不指望依靠他们来守住防线。”雷蒙德静静道。

    “那么……”

    “这是一场赌博,德尔伯特。”摄政王的声音象他的黑丝绒袍子一样柔软,“罗?英格索尔刚刚平定了国内的一场叛乱,也许他对诺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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