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中的脚步声变得杂乱,那些人也感到了地面的震颤,有人在大呼:“小心有埋伏!”
话音未落,正对着棺椁方向的墙壁忽而朝两边分开,刹那间显露出一条狭窄幽深的通道来。而这时,墓室已经震荡地愈加厉害,那具琉璃棺底下的地面竟“咯咯”作响,随着琴台一同往下沉降。
奚秋弦迅速取回古琴背于肩后,道:“走!”
银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拽着他飞奔向前方通道。天淼等人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冲进通道的一刹那,银笙回头望去,凤千魅带着众多手下冲进了墓室。而此时地面塌陷,有几个冲在前面的人一下子坠进了地缝,与此同时幽幽浅绿的琉璃棺缓缓下沉,满地明珠随之而落,再也不复先前那静谧之景。
一声巨响,身后通道口轰然关闭。世界又是一片漆黑。
一点微光幽幽亮起。
奚秋弦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明珠,那光亮映照着四周,也算是黑暗中的一丝慰藉。
“什么时候拿到了这个……”银笙微带尴尬地看着他。他眉梢略略上扬,道:“你们只顾着逃命,我伸手一抓就拿到了。”
天淼他们借着这微光观察四周,这一通道仅可容纳一人直行,前面黑漆漆一片,也不知到底通向何处。想来是自建造以来从未再度打开过,通道内潮湿阴冷,散发着难闻的气息。
奚秋弦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银笙被挤在中间,与他正紧紧挨着。她知道是这里的滞闷使他难受了,便忙对天淼道:“快走吧,万一他们撬开那石壁就不好了。”
天淼应了一声要往前边走,奚秋弦叫住他,将手中的明珠给了他,“拿着这个亮一点。”天淼带着几个人在前探路,奚秋弦与银笙走在后面。因通道狭窄无法并肩而行,银笙本想走在他前边,他却顾自往前,没给她机会。
银笙郁郁然跟在他身后,因为天淼走得较快,那明珠的光亮照不到后方,她这边还是昏暗一片,几乎无法看清脚下的路。为了不至于摔倒,她只能一手扶着洞壁慢慢前行,可就在这时,走在她前面的奚秋弦却微微侧过身来。
昏暗的光影下,他袍袖一动,朝她伸出了手。
银笙的脸微微一红,他还是沉着脸,不像平素那样温柔微笑,手也抬得极低,几乎不为人察觉。她没有马上伸过手去,奚秋弦低声道:“这里很暗,跟着我。”
她略一踌躇,低着头往前一步,偷偷握着了他的手指。
走不多时,前方有了岔路,天淼托起掌中明珠,众人借着光亮望去,竟见又是一个墓室。但这墓室中一片漆黑,依靠着天淼手中明珠的微光才可隐约看到正中摆放着一具普通棺木。
在那棺木前有案几香烛,但香烛早已燃尽,墓室内寂静清冷,别无他物。因之前的墓室中既有琉璃棺椁又有明珠映照,初一进到此墓室中,众人都觉得有些阴森。
奚秋弦慢慢走上前,那案几上摆着木质牌位,书有“先师周公讳蕴寒之灵位”一行小字。“这便是先前那柄长剑的主人了,也就是沈缃的。”他回头道。
银笙看着那很是普通的棺木,不禁道:“为什么之前墓室中布置精美,但这里却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
奚秋弦摇摇头,将牌位轻轻放下,又叫天淼高举起手中明珠。白光烁烁间,众人抬头望去,竟见墓室四壁刻有许多图形。上方圆拱顶端乃是星宿错落,月升日落,而石壁上则是各式舞剑的人形。奚秋弦一蹙眉,不顾身体的虚弱快步上前,抚过那刻绘而成的人形,欣喜道:“巫山剑法的后半部分!”
“真的?!”银笙睁大了眼睛,众人亦纷纷上前查看。奚秋弦急忙转身道:“天淼可有笔墨?”
天淼无奈道:“哪里会有这些东西带着?”
银笙知道奚秋弦必定很是焦急,便想为他寻找可描摹的工具。低头间却见脚边有水迹,她讶异地挪开一点,这才发现有水流正慢慢地从地面石缝中渗出。
奚秋弦此时还沉浸在发现剑谱图形的兴奋之中,全神贯注地望着石壁,根本不曾注意外界。而其他人也都怀着敬仰之意退至一边,不敢多加查看。银笙自己蹲下,伸手一摸石缝中的水迹,觉得有些粘稠,并不像是清水。她心生讶异,不觉又闻了一闻,一股芬芳之味萦绕不散。
“这是什么水?”银笙诧异地抬头,想叫奚秋弦过来看看。但也就是这一抬头的瞬间,一股股同样的水流自墓室顶上倾注而下,顿时整个墓室都弥漫着这一种奇异的淡淡香气。
奚秋弦一惊,后退几步,回头道:“当心!”
“怎么回事?”天淼他们还未曾反应过来,奚秋弦已经返身拉过银笙。而与此同时,但听数声轻响,石壁缝隙内也不知有何物相互碰撞,竟迸发出点点火星。
昏暗之中,火星落在石壁上缓缓流注的“清水”间,骤然冒出了火光。
火苗沿着“水迹”迅速蔓延,奚秋弦带着银笙等人才刚刚冲出墓室,身后已经燃成一片火海。来时路已经断绝,他们唯有朝着前方疾行。
浓烟在后方翻涌,一股股热浪肆意袭来,银笙呛得眼泪直流,奚秋弦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紧紧拽着她拼命往前。她回头望去,只见红彤彤的火光耀亮了整条暗道。
“要烧过来了!”她急得叫起来。
“别往后看!”他斥了一声,同时握紧了她的手。
纷杂的脚步声在暗道中回荡不已,如同急促的心跳。银笙被他拽着往前疾奔,身后的空气已变得滚烫,但也无暇再去回头。这一段逃亡路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脚下的地面渐渐往上倾斜,像是在爬坡一般。
奚秋弦原先扶着石壁还能奔跑,如今地面有了弧度,他行动愈加艰难。银笙感觉他的速度有所缓慢,便很快越到了他的身前。
“来。”她只简单说了一个字,像刚才那样挽住了他的手。
他正在低声咳嗽,不及说话,便被她拉着往前继续奔跑。弥漫的白烟笼罩了两人的身形,银笙看不到前路,但义无反顾。
“快到尽头了!”在最前面的天淼兴奋地叫了一声。众人随之加快脚步,原先狭窄的密道忽然开阔,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又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来了……感觉像是打游戏时候的副本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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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惟因情愫心间绕
原以为可见天日,怎料这暗道越来越上斜,头顶上方时或有冰凉水滴落下。待到出了洞口,他们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阴森山洞,根根钟丨乳丨石悬在半空,地上亦有石笋林立,仿佛进了丛林一般。
回头望去,原来这暗道的出口正是一个幽深岩丨穴。这山洞内阴暗潮湿,石壁长满青苔,前方更是幽深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这里与冰洞倒是有些相似……”天淼抬头看着上方的钟丨乳丨石。银笙蹙眉道:“冰洞在山顶,这里应该是另外的山洞。”
“少爷,我们是留在这还是现在就出去?”有人向奚秋弦询问。
他略一思索,道:“先往前走一段,万一暗夜盟的人找到这山洞,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只能束手就擒。”
于是再往前行,山洞内寂静异常,唯有他们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原先还只是一条道路蜿蜒曲折,但走不多远,便又有数个分岔山洞,洞内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一般。
“你也没到过这里?”奚秋弦问银笙。
“没有,山里洞丨穴很多,我以前也总是待在半山……”
银笙还未说完,奚秋弦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睁大眼睛,天淼等人一怔,同时噤声不语,却听远处隐隐约约有脚步声回荡,似是正有人离开此地。
过了片刻,那脚步声逐渐消失,奚秋弦才松了手。“难道是暗夜盟的人?”银笙低声惊问。
“只管走,小心周围便是。”奚秋弦继续往前。银笙看着他,他的脸色本就略显苍白,如今在这奇寒之地更是几乎没了血色。
她不禁伸手过去紧握了他的手,惟觉冰冷彻骨,没有一点暖意。
先前那神秘的脚步声就此消失,此后再也没有其他异常。石壁上的青苔渐渐变少,地上的积水也慢慢变浅,奚秋弦的脚步却越发缓慢。
“走不动了吗?”银笙察觉到了异样,小声问他。他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天淼听到此话,转身来到奚秋弦身边,皱眉道:“少爷,你若是撑不住就先休息一会儿。”
“先出去再说。”奚秋弦说着,扶着石壁还想往前,但忽而一阵疼痛贯穿心脉,竟险些摔倒。银笙惊呼一声,与天淼一起扶住他。他倚着洞壁,喘息片刻,才道:“天淼,我要调息一下内力……”
“好,我去前面守着。”天淼似是很了解他的心思,没等他说完,便将随行人员分为三列,分别守在了不同的洞口。
奚秋弦倚坐于地,闭着双目,呼吸极浅。银笙不敢打搅他,又不想远离,便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他对面。
山洞顶上有水珠滴落,划过脸颊的冰凉感觉让银笙一惊。她抬眼望去,见不远处也有水珠坠落,正滴在奚秋弦的肩上。银笙怕惊扰了他,便悄悄起身来到他身边,伸出手,遮在他头顶上方,想要替他挡住从上方坠下的水滴。
他却缓缓睁开眼,微仰起脸看她。
“你……你没事吧?”银笙不无担忧地道。
“站着干什么?”他低声问着,声音有些无力。
一滴冰凉的水珠沉沉坠下,正打在银笙掌心。她蹲了下来,看他眼睫低垂,似是还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奚秋弦别过脸,她的手指只轻轻划过,感觉到一丝微凉。
“阿笙……我起不来了。”他颓然坐在昏暗中,喑哑着嗓子,眉间微蹙。
银笙心里一沉,握住他的手,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怎么办?我去叫天淼。”她急得抱住他的肩膀。奚秋弦却努力睁开眼睛,道:“别去,他们帮不了我,只能徒增惊慌。”
“那我背你起来好吗?”银笙紧扣着他的手指,想为他带去一丝暖意。
奚秋弦摇摇头,望着她道:“不用……你坐在边上好了,我再调息一会儿,忍过这阵就好。”
“……好。”银笙心有所牵,但还是只能松开手,慢慢退到一边。奚秋弦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银笙隐约可感觉到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沉重,她望着他单薄的身影,很想为他解除一些痛楚,但却始终只能无能为力地远远守着。
银笙心里很是懊悔。
――当初就不应该带他来冰洞山。
他虽是要强,但毕竟无法像她那样奔波跋涉……银笙抱着双膝,心情变得低落起来。
或许是因为处于这寂静昏暗的环境中,也或许是因为心事重重,银笙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过了许久,奚秋弦才又睁开双目,她急忙起身来到他身前,小声问:“现在好些了吗?”
他默默地点点头,脸色还是苍白。
天淼听到他们的对话,从远处返回,奚秋弦让他前去山洞口查看地形,同时也观察一下四周动静,看看暗夜盟的人是否就在附近。天淼走了,其余人等守在各处通道口,此处就只剩奚秋弦与银笙两人。
银笙侧坐于他身边,见他神情淡漠,眉间似是仍有郁结。自从她未曾将失踪后的遭遇告诉他之后,银笙觉得奚秋弦与她之间始终还有着难以消除的隔阂。尽管在危难时他不曾抛下她,她也一直惦记他,可那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却一直横亘不去。
“你还生气吗?”她鼓起勇气道。
他看看她,没有说话。银笙蹙着眉,叫他:“奚秋弦。”
他睨她一眼,道:“现在变成连名带姓称呼我了吗?”
“谁叫你又不理我?”银笙蹙眉道。
他移开视线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莫名其妙?”
银笙没有回答,而是问:“因为我没有立即告诉你实情是吗?”
奚秋弦缓缓道:“银笙,你之前整整失踪了一晚……我一刻不停地找你,可你却连失踪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肯说。我在意的不是你到底出了什么事,而是你不愿意对我告诉我。”他说到此,又抬头望着她,“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可信任?”
银笙哑口无言。
奚秋弦撑着地面想要站起,她慌乱之中将他按下。“又要做什么?”他无奈道。
“你只问了我一次,我当时有些犹豫,可你没等我想明白就不再搭理我了……”她垂着头,委屈道。
他扬起唇角,竟还笑了笑:“我从来不会勉强别人,问过一遍的话,若是得不到答案,我再也不会问第二遍。”
银笙被他这态度激得心里越发难受,想到哥哥不知是否安好,又不禁红了眼圈。
“他是我的哥哥……”她声音喑哑低沉。
奚秋弦乍一听没明白,略微怔了怔,皱眉道:“你说什么?”
银笙的眼泪就快要落下来了,却怕被他看见,转过身去忍住,道:“我说,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哥哥?!鬼虚影?!”奚秋弦惊愕万分。银笙默默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他还没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拉过她,“你原来就知道?!难道一直瞒着我?”
银笙急道:“我是被他掳走后才知道的!他一开始也不认得我,后来在玉泉河畔听见你叫我名字,才认出我来。”
“他怎么会是暗夜盟的人?”奚秋弦追问道。
“他说与我失散后,被人掳走当做杀手训练了很多年,后来才知道那里就是暗夜盟。”她哑着嗓子道。奚秋弦怔了一会儿,见她神情沮丧,眼中泪光隐现,不由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瞒了那么久也不说?”
银笙勉强定了定心神,“他不让我说。”
“如果我不问,你就一直不告诉我?”他望着她的眼睛。
她摇摇头,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的言语分外匮乏,最终还是没有解释半句。两人静默片刻,上方又有水珠滴落,划过银笙的脸颊,似是泪珠一般。
奚秋弦看着郁郁寡欢的银笙,心绪亦低沉。
自从银笙第一次失踪又回来后,他总觉得她时时出神。青磷粉的发现,三分是他留了心眼,七分却也是偶然。但他始终没想主动去问,他觉得以银笙的性格,不可能长久地隐瞒什么事。没想到,她连与哥哥相逢这样的大事都瞒着他。
奚秋弦深深呼吸,倚着冰凉的洞壁出神。
这几天来,或许是因为长途奔波,或许是因为连连出手,他早就觉得吃力。但他没有闲暇去休息,他觉得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他一一去做。可何梦齐出现后,他更是坎坷不断,甚至差点又丢了银笙。
奚秋弦不想承认自己实力不济。
然而事实就摆在面前。
本就因此而情绪低落,再加上银笙对于鬼虚影的事隐瞒至今,直至他追问才说了出来,两件事纠结于心,让他更是难以释怀。
两人之间再度无言。
天淼的到来打破了难熬的尴尬,原来这山洞外是一片密林,再往前便是通往山外的河流了。得知阴差阳错出了那片神秘深山,众人高兴起来。
天淼道:“少爷,暗夜盟的人不在周围,我们最好趁着这机会尽快动身。”
奚秋弦还在思索,银笙却起身道:“之前我们不是有船停在木鱼镇吗?我去通知他们过来接应。”
天淼一怔,“银笙姑娘,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少爷,我去便是。”
银笙摇摇头,道:“我比较熟悉这里的地形,不能总是让你奔波传信。”说罢,竟也不容别人再行劝阻,拿着剑便往洞口方向而去。
奚秋弦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忽然叫道:“阿笙。”
她的脚步停了一下,但没有转身。
“不要出去。”奚秋弦沉声道,“之前你刚刚逃脱何梦齐的抓捕,如今再露面,不是羊入虎口?”
“天淼出去岂不是也危险?”银笙负气道。
“我跑得比你快。”天淼想要打圆场,奚秋弦却已经站了起来。“不用争来争去,也不用等人来接,我还能走。”他神色宁静道。
银笙微微惊讶,他一言不发地扶着洞壁便向前走去。
洞外阳光耀眼,奚秋弦乍一抬头,眼前一阵发黑。他强忍着晕眩带着众人穿过密林,耳听水流潺潺,又行了一程,河流便出现于山脚之下。
有人在山脚下找回了一些先前留着的马匹,众人回望群山静穆,山顶烟岚朦胧,昨夜的大火恍如一梦。
为避免再度遭遇暗夜盟的追杀,他们一刻不停地往木鱼镇方向赶路。天淼在半途中说服了奚秋弦,还是先行一步去往船只停泊处传信。
他走了之后,奚秋弦扶着身边古树坐下暂歇。阳光淡淡洒落于他身上,眉眼更黑脸色却越白。银笙走到他近前,他也没有抬头,只是望着自己的影子。
银笙很少见到奚秋弦这样沉默,这样低落。但不善言辞的她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也不知道怎么去弥补裂痕。她只有慢慢蹲在他面前,身形愈显弱小。
奚秋弦默默地望着她,她略显局促不安,也抬头看着他,眼眶还有些红。
她的手试探着放到他衣衫下摆处,替他整了整。
她总是喜欢这样蹲在他身前,像一只无害又胆怯的小兽。
奚秋弦忽然想到那夜在小屋里,没有灯光,没有被褥。他坐在薄薄的床板上,她也是这样的动作,他问起:“一直蹲着不累吗?”
“这样望着你,你坐着也比我高,我喜欢。”银笙那时被朦朦夜色笼着,面容模糊,言语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欢乐与的羞涩。
而此时,她还是像以前那样,身子缩得小小的,仰起头用黑澄澄的眸子望他。只是现在她的眼里不再是隐含着欢悦与爱慕,而是充满了不安与失落。
银笙抬手碰了碰奚秋弦的腿。他抿着唇想要挪开,但双腿不是很灵活,便只好用手扶着自己的脚踝,往边上让开了些。银笙更加失落,往前凑了凑,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道:“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奚秋弦本来心绪沉重,但不知怎的,一看到她这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就又按捺不住开了口。
“明知故问。”
银笙抿了抿唇:“?那我去帮你采药好吗?”
一片翠绿树叶随风而落,正飘落于她的发间。奚秋弦不由自主地伸手替她拂了去,树叶轻飘飘飞向远处。银笙伸手摸摸他的衣衫下摆,扯了又扯。
“都这个时候了,还采什么药?”他瞥了她一眼,拂了拂衣衫。
银笙嘟嘴,松开手站了起来。腿脚都有些发麻了,她站了站,随即转身又往山林里走。
奚秋弦一怔,随即在后面喊道:“阿笙!”
她停下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你去哪里?”他板着脸问道。
“不是说了去给你采药吗?”她好像浑然不觉,一本正经地道。
奚秋弦皱皱眉,低声道:“回来。”
“……我不会走远,就在这树林里找一下……”
“叫你过来!”奚秋弦撑着岩石站起,她急忙奔了回来。他睨着银笙,道:“我可以忍受的,你不要再乱跑。”
银笙怏怏道:“我没有乱跑。”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准瞒着我。”他的眼神执著专注,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收入心底。
她愕然,抬头望望他,又点点头。
他这才重又坐下,银笙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边上,跟他并肩坐在白石上。奚秋弦侧过脸望着近在身边的银笙。她正抱着双膝发呆,睫毛一剪一剪,毛毛茸茸。他忍不住一把拉过她的手,狠狠握住不放,银笙惊道:“干什么啊?”
“没什么,要你记得而已。”
“记得什么?”她蹙眉看他。
“真是傻的吗?”他皱皱眉,别过了脸。
银笙抿着唇,反过来也握着他的手指。她不吭声,心里却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好肥rz……存稿就快没了!写的速度赶不上日更的速度!~~~~(&t;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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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还向雾渡觅良医
日光渐渐黯淡下来的时候,先前停在木鱼镇外的船只飞速驶来。虽然还有很多事没弄明白,但银笙见奚秋弦体力不支,便急着让他上船先离开此地。
他们上船后,天淼问及奚秋弦该往何处去。奚秋弦自觉胸口还是发闷,便低声道:“银笙,这里离雾渡坪有多远?”
“雾渡坪?”银笙怔了怔,“沿着这条河一直往上游走,到河流分岔的地方便是了。你怎么知道那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告诉天淼去雾渡坪。天淼也没多问,去船头通知舵手了。
银笙站在船尾,遥望山间烟霭纷纷,又见碧青丛林渐渐远去,心中不由想到了哥哥。奚秋弦原本想要回到船舱中,见她站着出神,不禁停下脚步,唤道:“阿笙,你在想什么?”
“我……”银笙怔了一下,不想隐瞒他,便道,“我在想,哥哥是不是还留在何梦齐身边……”
“他没有说为什么一直留在暗夜盟吗?”
银笙摇头,奚秋弦沉默片刻,道:“对不起,没有帮你找到师傅的下落,而今也不能再留下……等我身体好一些,再去追踪何梦齐的行踪。”
“我担心师傅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银笙恹恹说着,扶着他走进房间,忽而又忍不住道:“为什么要去雾渡坪?”
他撑着桌子坐下,动作有点僵硬,但还是面带微笑:“想去医治一下,我感觉不太舒服。”
“你是说去找那个神医?”银笙惊讶道,“原来他就在雾渡坪?”
奚秋弦点点头,“但我不知他还在不在那里……他有时会进深山寻找药草,要过好几天才回到住处。”
“他不在的话,我们就等他回来……”银笙正要劝慰他,但听房门敲响,开门一看,见是天淼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奚秋弦没等他开口就先问道:“有没有望到何梦齐他们的行踪?”
“他们也已往山下去了。想必是找不到我们,便只得离开了冰洞山。”
“然后呢?”
天淼蹙眉道:“探子回来时他们刚刚下山,还不知他们下一步准备往哪里去。”
奚秋弦低声道:“尽快赶往雾渡坪,但要时刻小心被他们盯上。如果发现他们追来,即刻告诉我。”
“明白。”天淼说着,又将信件递给他,“差点忘了,这是天淑之前差人送到船上的。”
奚秋弦打开后浏览一遍,不觉喟然:“天淼,你姐姐将我每天该吃什么药都又抄写了一遍。她是觉得我自己会忘记吗?”
“她就是这个样子,大概是我娘以前一直照顾你,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天淼耸肩,又瞟一眼站在一边的银笙,小声道,“银笙姑娘以后要记清楚这些事情。”
银笙脸红了,半是羞涩半是惭愧地道:“我还有好多都不知道……”
“慢慢地就知道了。”天淼微笑。
奚秋弦却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些,挥挥手道:“你不要总是取笑她。”顿了顿,又道,“对了,她信上还说你爹娘已从家乡返回巫山。”
“唉,又要被他们成天念叨了。”天淼叹着气,向两人告辞出了房间。
“阿笙,过来。”奚秋弦见房门关上了,便朝着银笙招招手。
银笙坐到桌子对面,他却又道:“为什么不坐得近些?”
她想搬着椅子过去,奚秋弦却起身拉过她,一起坐到床沿上。“这样好些,说话方便。”他又习惯性地摸摸她的脑袋。银笙微微一怔,自从之前因为她没立即告诉他实情而导致小小的冷战后,他还是第一次又以这样的方式接近她。
“你怎么了?”奚秋弦见她好像很茫然的样子,不禁发问。
“没事。”银笙低头看着他新换上的淡蓝色长衫,以前从未注意过他的服饰,如今看来,针脚细密整齐,衣衫剪裁也很合身。她不由问道,“你这些衣衫都是天淑给做的吗?”
“是。”他回答地很是简单。
“哦……”银笙不由想到了自己原先的衣衫,不是墨黑便是灰褐,粗布剪裁,样式古旧。师傅从来不喜欢她穿得鲜艳一些,她也甚少下山,于是师徒两人便一直都穿着简单,渐渐地,她也不会羡慕山下那些女孩子的红衫绿袄了。
她正这样想着,奚秋弦侧过脸看着她道:“我跟你说过,她的母亲是我丨乳丨母。天淑天淼自幼生活在神狱,我又没有姐妹兄弟,便待他们如自家人一样。”
银笙抬头,见他说话时神色认真,便道:“我没有说什么啊……”
“我只是先同你说清楚而已。”他顿了顿,又望着她的眼睛,“以免你不相信我。”
银笙听他又说到这话,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她以为奚秋弦已经不再在意之前的事情,但此时听了这一句,她感觉他似是话中含着别的意味。
她踌躇了一下,垂着眼帘道:“阿弦,你还是埋怨我没有及时跟你说我哥哥的事情?”
奚秋弦一怔,“那件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怎么这样想?”
银笙不再说话,他滞闷道:“在你心里我不仅不可信,还是这样小气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说刚才那句话?什么以免你不相信我……”银笙别扭道。
他不悦道:“我是怕你误会我跟天淑的关系,才跟你说那番话的,你想到哪里去了?”
银笙看看他,他眼角含怒,目光往她脸上一扫,银笙便觉得一阵心慌。这双漂亮的眼睛温柔时太过迷人,凌厉时又让她不敢直视。
于是只好背过身,恨不得躲进床头的帘幔。
他叹了一声没有理她,顾自弯腰解开腿上的带扣,将假肢卸了下来。银笙犹豫间转过身,他已经往后一坐,扯过床上的薄被盖住了双腿。
“你回房去吧。”奚秋弦躺下,睡在她身侧,像是不想再跟她说话的样子。
银笙憋了一口闷气,见他合拢了双眼,不由起身道:“你总是这样对我呼来喝去的吗?”
他怔了怔,睁开眼睛只见她转身要走,忙吃力地撑起身来。“我又怎么了?”他竟是很疑惑。
银笙恹恹的,以前在冰洞山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伺候师傅,唯恐触怒了性情古怪的她。遇到奚秋弦之后,尤其是与他日益亲昵后,她一度觉得奚秋弦待她极好。但不知不觉间,她又觉得他时而将她视为珍宝,时而又好似视她如一片羽毛,伸手抓来把玩一番,一旦心情不悦了便又挥手抛去。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看待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注定了就一直要这样卑微地乞求对方的怜爱。
“说话,银笙!”奚秋弦拉住她的手。银笙没有说话,他发急将她按坐在床沿,正对她道:“我没有想要对你呼来喝去。”
银笙看看他,一贯高傲的他此际显得顺从了一些,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别不高兴好吗?”他一改之前的负气冷傲,小声道。
银笙见他眉宇间犹带忧悒,心便软了几分,但嘴上还是说:“你总是这样对我。”
“以后我不会了。”他松了手,银笙低着头盘膝坐在他面前。奚秋弦静静地望着她的乌黑长发,她几乎没有什么饰物,只是以翠色的丝缕绾着发鬟。
“阿笙。”他轻轻地唤她。银笙抬头看着他,应了一声。
奚秋弦犹豫了一下,道:“你发脾气也好,我只希望你不要总是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银笙怔怔地,心中有几分酸楚。奚秋弦见她始终沉默,以为她还是生着气,便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不问你,你都从来不会主动跟我说那些事情。”
“哪些?”银笙有些愕然。
“你小时候的事情,跟师傅在冰洞山的生活。”他静了静,又道,“还有,与你哥哥有关的……”
她低声道:“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忘记了很多,还有些,我也不想说……”
“包括你哥哥的事?”
银笙安静了片刻,奚秋弦以为她不愿意谈及此事,她却又道:“不是……其实,我当时都很难相信,为什么我的默尘哥哥会是他……”
奚秋弦蹙眉道:“他比你大多少?”
“三岁。怎么了?”
“你那时还小,不清楚家中为什么发生变故,难道他也不知道?”
银笙想了想,道:“哥哥并不知道当年我们家为何被毁,但他在江湖中待了那么多年,应该比我懂的多。”
奚秋弦看看她,又想起当日在林子里见到未戴面具的鬼虚影,那个年轻人脸上有伤痕,眉目冷峻,眼神深邈。他忽而抬手拂过银笙的脸颊,“阿笙,你跟他怎么长得不太像?”
银笙愣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幼时只知道依偎在哥哥怀里,爹娘做了新衣服也总是叫两个人一起换上,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布料,只不过一个男装一个女装,好似一对粉娃娃。
“不像吗?”银笙摸摸脸,“大概是他脸上有烧伤的痕迹,所以你觉得不像吧。要不是他保护我,说不定我早就被烧死了呢。”
奚秋弦又细细看她,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眼熟感,但却不是跟鬼虚影相像。
银笙没有察觉他在出神,只是倚着床栏轻轻道:“阿弦,要是哥哥可以退出暗夜盟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不再受人摆布,我想跟他一起去找以前的家……”
奚秋弦一怔,直直地看着她,“那我呢?”
“你?”银笙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