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空港,有恋人哭泣着相拥,依依不舍的离别。
陆薇婉独自坐在长椅上,等候着登机的时刻。忽然四周骚乱起来,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还有人在指指点点,有的人站了起来,更有人在惊呼。
她是顺着众人的视线抬起头来的。
候机大厅,无数的巨大的电子屏幕,熟悉的广告片段突然间全都不见了,不管你看向哪一处,都能看到一行红色的字在闪烁:“薇婉,请不要走。”
不是煽情的“我爱你”,而是“不要走”,却叫她更为动容。从来没有人请求她等待,因为从来没有人祈望过她的停留。可是他却请求她停留,请她等待主机的到来。她当时就潸然泪下了,看着眼前循环闪动的红色字体,原本毅然的决定,差一点就要动摇。
可是偏偏在这时候,主人给她打来电话:“薇婉,国外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到那边自己担心。你现在到机场了吗,几点登机?”
明亮的眸子隐隐闪烁,晶莹的泪珠在眼里打转,就是那一瞬间的迟疑,让她选择了自己的梦想,最终弃他而去。
她以为,几年过后,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一回过头去,那个优雅清俊的男人依然站在那里,他那温暖的怀抱会随时为她敞开。
回国后她在d市的电视台里当记者,那天原本是夏姐出勤,可是夏姐临时犯了胃病,台里就派她出去采访。那时候她刚刚回国,不知道现任的市长就是他,更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他。
他还是那样的风雅迷人,远远地你就能注意到他,火灾现场来往的人那样多,有前来救火的消防官兵,有抬着担架救援伤患的医生护士,有急切间赶来焦急询问着的伤者亲属,亦有几位颇有威严衣冠楚楚的市内领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薇婉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几年不见,他好似还是那个样子,却又像是变了许多。他穿着笔直的黑西装,五官轮廓还是那样的清隽完美,可是眉宇间的沉稳显露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正和消防队队长说着什么,沉稳而又镇定地商量着救援方案,他的面色冷沉,姿态透着一种从容不迫,沉稳的气势有一种叫人信服的力量。
他嫌身上的西装碍事,索性就脱了下来,白色的衬衫袖子往上撸起,露出他精壮的手臂,他俊朗的眉宇时而皱起,时而又淡淡地疏开。漫天的火海,他的前方火光映红了一大片天,他置身在危险的最前端,清军雅致的脸上亦映照着红通通的火光。可是他身上的那种从容不迫,仿佛能将一切掌控在手的运筹帷幄,却足以震慑所有人!
她久久地看着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旁边的摄像师已经在提醒她:“薇婉,准备好了吗?要进行直播拍摄了!”
她怔然间问了一句:“他是谁呀?”
摄像师觉得她孤陋寡闻,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你都不知道,是咱们市新上任的市长,易晨轩!”
明媚的眸子染上丝丝惊异,她看着眼前熟悉的俊美男子,只是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袭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商业奇才,手下的产业数不胜数,拥有的资产更是叫人望而生叹!以前她还总是笑话他,说他是个资本家。怎么几年不见,他便转而从政了,还成为d市的市长!
她不知道整段新闻自己是怎么录的,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了一团,与他再次见面以及他成为市长的事加在一起,自然让她措手不及。
采访完毕同事们准备开车离开,陆薇婉却找了个借口留了下来。他做事还是那样认真,有原则到叫人佩服!完全不似那些只会走过场的官员,摆摆形式、做做样子便驱车离去。他一直坚持在火灾现场,直到大火被完全扑灭了,确定里面的群众已经全部被撤离,又交代完后续的处理工作,总算放心的他这才转身离开。
当时她隔着近十米的距离看着他,他的背影还是那样风姿卓卓,颀长的背影显得雅致又迷人。她忽而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是隔着数年的光景在看他,周围的一切幻化成最绚烂美丽的场景。好似她从未离开。,好似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下了班他大老远地赶到电视台底下等她,还未走到门口,就能看到他冲她温柔的微笑。
“晨轩!”
她低低地唤他的名字,在心中温习无数次的呼唤,隔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无比自然与亲昵。她直直地盯着那团身影,漂亮的眸子隐隐闪烁,眼眶控制不住地酸涩起来,连带着嗓音也变得奇怪了。
“晨轩,我回来了。”
在国外这几年,她总是臆想与易晨轩的重逢,从场景到台词,一遍又一遍。她知道他们再见一定是在多年以后,就像张爱玲的那不小说,凄清而又唯美,说一句,唯美再也回不去了。亦或是在歌舞升平香衣鬓影的场景,如同韩剧一样唯美心碎。
可是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听到她的声音,他已经回过头来。她混混僵僵地想,前方那个身影,高大、熟悉、优雅,眉目分明是她日夜思念的样子。她恍惚地看着他,突然又有些不敢认他。因为那双清隽的眼眸,除了掠过短暂的惊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没有欣喜与激动,平静到不兴一丝波澜。
她以为他见到她,第一件事一定是兴奋地跑过来抱住她,用他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用低沉的嗓音告诉她,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他!
可是没有,一切都不是想象中那样子。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谦逊而又优雅,但是淡淡的疏远感已经迎面而来,这简直让她措手不及。他的声音也很平静:“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她的手心忽而一阵冰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没有拥抱,没有亲吻,他们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好似从来没有任何的纠葛牵绊。他带着笑脸向她寒暄,不说从前,不说想念,只说一句好久不见。
她渐渐地走近他,微微地仰着脸,近乎贪婪地注视着,连每一根眉毛都如此清晰真实——如同烙印在她欣赏的样子。他变了许多,单又似乎根本没有变,他是易晨轩,就是她永远记得的易晨轩。
她没有办法像他那样冷静,他的声音太过流利清楚,没有什么情绪,只是一种浅淡的从容。
这场景无法不叫人丧气,本该荡气回肠的旧恋重逢,却没有一句要紧的话,那样那样多的话,她一时都忘了怎么说。只因为她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他已经忘记了,坦然的、从容的,全部忘记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他正视她,那平静的眼眸中含着淡然的微笑,眼神清澈见底,毫无复杂,亦没有任何的掩饰与谎言。
他说:“我很好,你呢?”
她叹,原来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原来,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过往就像是燃起的明媚花靥,一朵朵地绽放开来,往上就盛开在记忆力,一幕幕地闪回。那些依稀的往事,漂亮缤纷,无声凋谢。
有时候,记忆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她亦冲他微笑,答了一句:“我也很好。”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刚才没有与同事们一块离开,就算是留给自己一点美好的回忆也好,让自己认为其实他还记得她,隔了这么多年依然忘不了她,自我安慰总好过往后的自欺欺人。
他们明明离得那样近,可是他的脸庞是遥远的,模糊不清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昔的温情,只剩下平静无波的注视。
那时候她就猜测,他应该是有更爱的人了,所以才无法看到她的心痛与凄楚。
女人的直觉总是那样准。
第二天上班她没有精神,脑子里混乱一片,张婷看出她的异样,连忙问她:“薇婉,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可能是昨晚上没睡好。”
摄像师在一旁插话:“该不会是暗恋上咱们的市长了吧,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人家最近就要结婚了!”
她蓦然呆住,一张脸瞬间“刷!”地一下苍白,他居然要结婚了,新娘是谁?因为她,他才对自己变得如此冷淡吗?
三天过去,她终于按捺不住,在市政府不远处等他。看到她他稍显意外,他还是那样的冷淡:“有什么事吗?”
她问:“我能和你聊聊吗?”
他倒也没有犹豫,便带她到了附近一家咖啡厅。
咖啡厅不大,环境却是不错,因为正是下班时间,附近做了不少甜蜜约会的情侣。陆薇婉用纤手的手指拿着那白色的小瓷勺子,不断地搅拌着面前的咖啡。
“听说你要结婚了。”
周围萦绕的轻音乐像是忽而飘远了,陆薇婉抬起头来凝视他,声音虽然平静,可是手脚差不多已是冰凉。
他点点头,清隽的眉宇渐渐舒展开,俊逸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喜悦:“是,就在最近。”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与他谈起结婚的事,却是关于他与另一个女人。她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成为他新娘的那天,自己是何等的幸福与美丽,却不想这样的幸福,早已经于她无关。
她更佩服的是自己,听他亲口确认这件事,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冲他笑,说一声:“恭喜!”
他说:“谢谢!”
表情俨然是沉浸在某种喜悦与幸福里去了,她从未见他如此直白地显露自己的情绪,眉宇间是一片清明,眸子好似夜里闪烁的黑曜石,上扬的唇角似洇着难言的甜蜜。
她向着无尽的黑暗滑去,身体亦朝着看不见底的虚空中坠落,那一刻,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后来,关于那场华丽唯美的婚礼,随着网络与新闻铺天盖地而来,她似是心碎无痕了,两眼空洞地看着那些报道。布满熏衣花草的街道,美丽的新娘穿着圣洁的婚纱,他坐在白色跑车的驾驶座上,神采飞扬地睨着前方。新娘的头纱随风不断飞扬,细碎的阳光映照出她美丽的脸孔,他调转过头去,黑眸对她盛满爱意地神情凝视……
好绚烂浪漫的场景,好幸福的一对男女,唇角泛起难言的苦涩,泪水无声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她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出去旅游,想要通过这样的放松重拾自己,找回自己的快乐。可是等到再次碰面,她清楚地意识到,失去了他,她便再也找不回自己,那个快乐自信的自己,消息不见了。
当时雨下得很大,隔着倾盆般的雨瀑,她又看到了那抹优雅颀长的身影。有人在为他撑伞,有人在与他汇报现场情况,也有别的电视台在做采访拍摄。他还是那样的冷静沉稳,沉着间就迅速做出了施救指导方案,他的白衬衫被淋湿了一角,肩头漉漉地粘上皮肤,侧脸展露出严肃与认真,眉宇亦轻轻蹙起。
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想要将他的身影就此嵌入脑海一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忽而就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陆薇婉,你不能失去他,今生今世,你唯一最爱的男人,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都去拼一拼吧!哪怕最后被千夫所指,被人骂不要脸的小三,可是你爱他,就不要管那么多,将他追回来吧!
心中固守的某种道德瞬间崩塌,就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定,她给他打电话:“晨轩,今天能请你吃顿饭吗?……没什么事,就是想与你聊聊天。”
他却是冷冷淡淡:“晚一点我还要开会,恐怕没时间。”
她却依然坚持,继续说道:“那晚上总不至于还开会吧,我请你吃晚饭,就在锦厦酒店,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他想了想,最终同意了:“好吧,晚上见。”
赴约前,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宝蓝色的丝质长裙,镶钻的高跟凉鞋,还往原本就光彩照人的脸上施了点淡妆。站在镜子里一看,还是那般的明艳妩媚,光芒四射。
她想,如果他对她尚存在一点感情,就一定会为她的美丽心动的。她的美貌,一直是她自信的来源。
她请他吃西餐,因为只有西餐才具有叫人心动的浪漫情调。雅致的环境,舒缓的轻音乐,美味的西餐,以及陈年的casa—lapostolle,再加上艳光逼人的她,应该没有男人会抵挡得住诱惑吧?
他稍稍来迟了,一到便绅士地道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有时候过多的礼貌,只能代表疏远,她忽而怅然失落,笑道:“以前你迟到,也从未见你如此正式的道歉。”
他只是淡淡一笑,好似并不想提以前。清隽的眸子看了看桌面,剑眉微微一挑:“今天你未免有些太破费了吧?一会还是记在我账上吧,就当是老朋友久别相见,我本该请你吃饭。”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平淡,虽然不至于太冰冷,可是砸在她心间,却比冬天的霜冻还要叫人心寒。
“老朋友?晨轩,现在我对你而言,真的仅能算作朋友了吗?”她抬起脸来虚无一笑,用几近破碎的眼神凝视着他。
他亦看着她,眼神坦荡平静。
“没错,现在与以后,我们只能是朋友。”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肝肠寸断,美丽的黛眉痛楚地轻蹙,似笼着一团青烟:“你说谎!我们怎么可能只是朋友?我明明还爱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晨轩,你也还爱我的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爱你现在的妻子对吗?”
她看着他,希望能够从他眼中看出一点情绪,哪怕只是一次眸光的微闪也好。
可是眼前的黑眸却是清澈至极的,里面倒影着面前筹措的酒杯。他轻叹:“薇婉,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我也这样认为,以为不管怎样,我都只会爱你。我以为我会像杨过一样,即使十六年的光景过去,我依然会为那个小龙女毅然跳入悬崖。可是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那么痴情,你说我熬不过漫长的寂寞也好,说我无情也罢,我要告诉你,现在的我,早已变心。”
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俊逸的脸孔上浮现出无尽的柔情:“其实我认识她的时间并不长,她也不似别的女人,总是温温柔柔,矜持又矫情。她身上有很多缺点,粗鲁,任性,爱说脏话,没耐心,粗心大意,喜欢说谎,还总是没心没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这样陷了下去,有些傻,有些义无返顾。想一想也觉得好笑,她甚至不知道我爱她……”
他的叙述其实没什么逻辑,可是陆薇婉还是听懂了,他爱那个女人,不问原因不问理由,爱上了就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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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不会放手
或许是西餐厅的灯光太耀眼吧,酒杯中的潋滟光泽,映照在他眼里,顿时也泛起一丝丝柔情来。
他们这一桌,无疑是备受关注的。易晨轩的优雅俊逸,陆薇婉的柔美动人,组合在一起便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不管是来这里吃饭的,还是在这儿工作的侍者,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流露出羡慕与惊叹。
可是谁能想到,此刻他脸上盈起的柔情,其实并非是为她呢?
易晨轩清隽的脸庞带着微笑,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描述中——
“刚刚见面的时候,她刚好失恋。因为一个误会,她还出手打了我。真的很难想象,她看起来那么柔弱与瘦小,力气居然会那么大。那一拳下来,害我整整顶了一周的熊猫眼。好在每次采访季风都帮我挡住了那边脸,否则那副模样出现在新闻里,不知道要掀起怎样的风浪。”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身上总是有着一股子孤勇,别人失恋都哭哭啼啼,她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她总爱没大没小,对我如此,对她的领导也是如此,喜欢大呼小叫,完全没一点惧怕的样子。”
“她很贪吃,每次带她出去吃东西,她都是一副喜孜孜的样子。可是我喜欢陪她一块吃饭,其实她的吃相很好看,虽然快却不贪婪,含笑咀嚼的动作有些像小猫,十分可爱。”
“她虽然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我知道,她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别人的保护。她的脾气太差了,除了我没有谁会忍受得了。她实在是粗心,做事总是莽莽撞撞,如果放她一个人在黑一点的地方走,她不知道要跌倒多少次……”
因为谈到了纪守守,易晨轩的眸光里早已经盈起了一片温柔。他看着陆薇婉,面色带着某种决然般的坚定:“所以,那时候我便发誓,这辈子我都要陪在那个女人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她,即使伤害所有人,也不能让她掉一滴眼泪。”
“你一定想象不到,像我这样的人,也会耍那样的小聪明。骗她说是假结婚,还与她签订了婚前契约,其实就是想更为理所当然地接近她。”
“到现在,我好像越来越爱她了,哪怕离开她一天都不行。她一笑我便能忘记所有的烦恼,她一蹙眉头我便心慌到手足无措……”
“薇婉,我说了那么多,其实就是想让你明白。我和你再也回不去了,我现在爱的是纪守守。如果你觉得这伤害了你,那我向你道歉,除了这个我不能再给你别的。忘了吧,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她听他谈起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恋,心中早已经痛得麻木。她以为他会是他今生的唯一,却不想短短的几个月,他便如此深爱上另一个女人。
他让她忘记,告诉她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可是她不知道,这辈子,除了他,她心中怕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
餐桌上铺着洁白的餐巾,底下坠着细细的流苏。桌旗是高贵的绛紫的,传承着宫廷刺绣的精髓,上面明媚动人的海棠与端庄坚忍的迎春相映,可谓将中西艺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盛着西餐的碟子精致又好看,刀叉摆放得更外整齐,价格不菲的红酒搁在一边,整个晚餐无不显示出高雅与品位。
素白的纤手执起面前的酒杯,本该细细品位的酒,就被她那样一口灌了下去。她的出生与修养本就不俗,自然懂得西餐礼仪。可是此刻她的心房像是被压满了石头,沉甸甸的叫人难受至极。一时间她也顾不得那许多,甚至不愿去管别人的目光。什么淑女气质,什么涵养形象统统被她抛到了一边!满腹的心酸让她红了眼眶,要极力隐忍才能不让那眼泪宣泄而出。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如果换做以前,他看到她这副样子一定会心疼,还会伸出手去一把夺过她的酒杯,轻斥她不要再喝了。可是现在他并没有动,眼中只有无尽的无奈:“对不起。”
没有关心,没有痛惜,只有对不起。
她万分悲凉地想,莫非到了现在,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能再给她别的东西了?
那一晚她喝醉了,透过朦胧的眼眸,她终于丢下了所有的自尊,她流泪,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恳求他:“晨轩,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已经回来了,你再爱我一次可不可以?”
那一双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地看着他,可是他紧紧地抿着唇,唇线看不出一丝心软与柔情,黑眸沉寂又清冷,他只是淡淡的说:“你喝醉了。”
“我根本就没醉,现在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清醒。”她走起路来有些摇摇晃晃,他怕她跌倒只是淡然地轻扶了她一下。她顺势要跌入他怀中,他却很快推开了她。
“不要再胡闹了,这一点也不像你。”
他的语气含着一点冷漠,话语是那样的漠然与冷静,这迅速在她心中划过一阵剧痛。她紧紧抓住他的手,真的不愿意放开:“没有了你,我又怎么可能还是我?”
他好似真的不愿意继续与她纠缠下去,于是打电话叫来了季风,吩咐他:“你送她回住处吧。”
酒店门外的灯光璀璨生辉,他将她交给季风,便转身又走了进去。没有一丝依恋与担心,仿佛心中再无任何牵挂。他大步往前走着,连背影都透出一种无形的冷漠来。
第二天醒来,头依然在泛痛,迷人的眼帘微抬,明亮的光线一照射过来,她又连忙将眼睛闭上。
就是在一瞬间,依稀的记忆袭来,昨晚上一幕幕好似放电影般涌入脑海。她忽而惧怕地坐起身,虽然昨天临分开的时候,她的确借着酒意豁出去了一切,对易晨轩表达了她对他忘不掉的,以及自己难以割舍的爱恋,可是到这会她就后悔了。
她后悔自己如此冲动,她怕他会不会再也不理她。她尚且没有时间去消化他已经爱上别人的消息,以为自己还会有机会的。所以无论如何,她不能叫他对自己望而生畏,她一定要想办法扳回局势。
他一定是在气她,气她当初狠心地离他而去。没错,一定是这样!她要赌一赌,赌他们的过去在他心中的分量。没有理由几年的感情,到最后会输给一个与他才认识不到一年的女人。
走出酒店,外面的天气还是暗沉沉的,没半分好颜色。
雨哗啦啦地下着,像是在宣泄着某种情绪。陆薇婉打了一辆车,便往锦厦酒店赶去。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居然忘记拿伞。所以下了车,难免被雨稍稍淋湿了衣衫,好在她跑的快,否则这一身雪纺的白裙,还不得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让别人看笑话!
他应该还没有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酒店,她反而不敢径直上去找他,她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做记者的人,平生最自豪的便是自己的好口才。可是面对自己最在乎的人,她还是会觉得词穷。
她的鬓角被雨微微淋湿了,从包包里拿出白色的纸巾,轻轻地擦拭着自己的额头,忽而就被外面一对恋人吸引了视线。
二十出头的年轻情侣,充满阳光气息的男孩手中撑着一把彩虹伞,躲着一位笑容娇俏的女孩子。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面走一面笑弯了眼。看得出来,男孩对女孩及其呵护与疼爱,手中的伞柄大弧度地朝着女孩那边倾斜,呈保护的姿势。女孩好似浑然察觉不到他的体贴,只是眨着美丽的眼眸吸着手中的奶茶,男孩的左肩已经被雨淋湿了一片……
陆薇婉忽然就看得愣了神,恍然间只是想起以前。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她与易晨轩也是这样漫步在街头。她一面踩着雨,一面疯疯癫癫的大笑:“易晨轩,你不觉得现在很浪漫吗?”他冲她温柔一笑,手中的伞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她,直到他送她倒公寓楼下,她才发现他后背已经被雨淋湿了。
抬头看着天,眼前是一片宛如珠帘落下的雨滴,陆薇婉好似瞬间就找回了勇气与信心。记忆在她这里依然如此清晰,没有道理到了他那里就变得没有一丝力量!陆薇婉,打起精神来吧,这场雨即便再大,也有停下来的时候,不是吗?
可是等到回过头去,她就看到他携着一位女子朝着这边走过来。短短数秒,陆薇婉便认了出来,那女子就是他的新婚妻子,纪守守。
虽然现在的纪守守并不似结婚那天,那般的妩媚圣洁,浑身光芒闪耀。今天她只着一条两件套休闲连衣裙,淡淡的抹茶色,简约而不失优雅。那好似美玉莹光般的肌肤,那顾盼生辉的明眸,那娇艳欲滴的红唇,那宛如洇着桃花的明媚笑脸,几乎能在一瞬间,便能夺去你的呼吸。
两人好似正聊着什么开心的事,她一脸嗔怪,粉拳轻落在他身上,他则笑得一脸狡黠,黑眸中却凝满温柔。抬头与垂首的对视间,好似有脉脉深情在涌动。
她拉着他往前走,步履轻盈得像是踩在莲花上的,神情快乐无忧,仿佛还是个孩子。易晨轩则任由她拉着,亦趋亦步地紧跟在她身后,步履不见一丝紊乱,优雅而又从容。
就这样轻易的,陆薇婉整个人怔住了,对眼前温馨动人的场景怅然,仿佛一瞬间便灼伤了眼。
她问自己,眼前这一幕究竟是真是假?她看到易晨轩的眼神,在凝视纪守守时,是那样的温润柔软,仿佛一块润泽的软玉,和煦的笑容中亦满含柔情。
……
豆大的雨滴坠落在窗前,挡风玻璃处的雨刷不断地摆动着,陆薇婉静静地凝视着前方。感觉无数晶莹的珍珠一闪……只一闪,就又飞快地坠落在地面了,然后,又是一滴,接连不断。
车后座忽然陷入了寂静,之前的软侬细语不见了,静谧中却能够感觉到车内弥漫的温馨与祥和。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上方的后视镜。透过后视镜,能够看到车后座上的两人。纪守守不知道何时已经睡着了,她的身体原本就十分的娇小,蜷缩在易晨轩怀中只是小小一团,她睡着的样子显得有些慵懒,仿佛一只小猫。
易晨轩面色和缓,垂头俯视她的时候,清眸中满含温柔与宠溺。时光在他们两人之间仿佛是静止的,当你看着他们的时候,除了一片静谧的美好,就再也看不到别的。
她愣愣地看着,看着他怀抱别的女人,那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已经被别人取代了,莫非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陆薇婉调转过视线,看着窗外不但宣泄着的雨幕,脸上在麻木的笑,嘴里却是苦的,心中也是痛的,她将这苦与痛,一并隐忍着,吞进肚子里。
下车的时候,陆薇婉冲车内的他挥手道别,他顾及怀中沉睡的纪守守,怕吵醒她,只是冲陆薇婉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再见。”
没有挽留,没有不舍,这次,他很轻易地对她说再见。
陆薇婉站在屋檐下,隔着千万颗雨珠,看着眼前一片温馨的场景。他低头俯视怀中女人,有力的手臂温柔地揽着她,完美的下颚轻搁在她的头顶,黑眸盈满深情,唇角的笑容亦是无限的满足。
车子从眼前划过,迅速驶远了去。她就站在原地,怔怔地注视着他们离开。往事的纷繁好似在瞬间凋落,美丽的眸子变得空洞无神,似瀑布般的长发,以及身上的白色长裙在风中轻轻拂动着,她虚无一笑,整个人宛若转眼便要变成泡沫消失的美人鱼。
纪守守睡得很沉,一直到车子开回了易家的别墅,她依然迷迷糊糊地靠在易晨轩的怀里。
“市长,到了。”
见易晨轩迟迟没有下车,季风轻声提醒道。
易晨轩点点头,不忍心将怀中的她叫醒,索性继续坐在车里,他冲季风微笑:“你先进去开我的车回去吧。”
整整一个小时,他坐在车里抱着她,她靠在他怀中继续睡着。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甚至怕自己的呼吸重一点,便将她吵醒了。
他低头看着她,她白皙的脸庞上泛着一点点红润的光泽,睫毛好似碟翅般覆下,密密的,格外美丽动人。她睡着的样子恬静而可爱,柔柔弱弱的,叫他相信,她生来也应该是躺在男人的臂弯里受人保护的。
他忽然就生出一种感觉来,真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怀中的女人始终蜷缩着,像个瓷娃娃般地赖着他,他要这样抱她一辈子,怎样都不要放手。
他活了近三十年,也曾经喜欢过别人,离离合合,也有过真心的时候,比如对陆薇婉。可是不管怎样,那种爱都比不上此刻来得清晰与强烈。他听着手腕上的表嘀嗒嘀嗒,一分一秒的走着,他就在心里想,每过一秒,此生他能这样抱着她的时间,就少了一秒。但凡是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秒钟,对他也如此重要。
这辈子,她其实就是他的唯一了,不管怎样,他再也不可能爱上别人。
车里的空调丝丝地吹着,她的呼吸浅浅的,几乎轻不可闻,他俯下头去,在她光洁的脸蛋上印上一吻,缠绻而又宠溺。
她终于醒来,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一睁开眼,便看到他无限放大的俊脸,以及他对自己的温柔注视。
她犹是迷迷瞪瞪的,小手挠了挠头,脸上满是迷惘的可爱:“我睡了很久吗?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的半边的肩膀与手臂都已经被她枕得麻痹了,却还是冲她柔柔一笑:“其实我们刚刚到,睡得好吗?”
“嗯,很舒服。”
他的怀抱好似有一种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睡得又甜又香,睡足后的她面颊变得更为红润了,像是洇着两朵诱人的桃花。
“你怎么了?”看他轻轻活动手臂,她连忙伸出手去,轻轻为他按摩起来,轻嗔道:“还骗我,我一定睡的太久了,瞧你的手臂都麻了!”
在她的轻柔按摩下,那阵麻痹感迅速消褪了。他宠溺地轻揉她的头,笑得一脸幸福:“有老婆真好!”
“那当然!”她笑着扬起白净的小脸,倒也不客气。
“咦,陆小姐呢?”她睡得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车了。
“已经到家了,送她回去后,我们才回的别墅。”易晨轩淡淡回答。
纪守守嘟起嘴来:“你应该在她下车前就叫醒我的,回头她该以为我故意装睡对她不予理睬了。”
不知道怎么的,纪守守就是不愿在阵势上输给陆薇婉,即使她对他们的过去有点吃味,但是她还是想留给对方毫不在乎的高雅姿态。反正现在赢的是她,不是吗?
易晨轩凝视着她,黑眸沉沉的:“她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
两人下了车,纪守守看着他,忽而有些悻悻的:“说实话,那个陆小姐长得蛮漂亮的。”
那明媚动人的脸孔,那高雅不俗的气质,连她都忍不住啧啧生叹,更何况是男人呢?